有书君说
向秀,字子期,“竹林七贤”之一。
论才情恣肆,他不如嵇康、阮籍;
论个性狂放,他不如阮咸、刘伶;
论仕途腾达,他不如山涛、王戎。
他的一生,或许平凡,但绝不平庸。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看向秀的故事。
雅好读书,以文交友
向秀,河内怀人(今:河南武陟人),生于乡间,长于自然。
关于他的少年时期史书记载非常简略,只有“雅好读书”四个字。
有别于同龄孩子的活泼顽皮,安静的向秀与书为邻,以书为友。
他尤其喜欢老子和庄子的学说,对《庄子》情有独钟。
二十岁左右时,他就著写了《儒道论》,不过很可惜,他最终弃而不录。
陌上少年足风流的年纪,向秀把心思放在潜心研读《庄子》上。
他聪慧明达,悟性极高,凭着一手俊秀的好文章,成为“乡间小名人”。
学有所成后,他开始在乡里讲学,声名渐播,老乡山涛因此慕名而来。
山涛发现向秀所讲高妙玄远,见解超凡,可谓“已出尘埃而窥绝冥”。
两人惺惺相惜,结为忘年之交。
在山涛的引荐下,向秀先后结识了嵇康和吕安等人。
向秀为人谦逊,不善饮酒,一众好友中,他和率性洒脱的嵇康、心性旷达的吕安最为投契,引为知己。
向秀最喜欢嵇康,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嵇康“性绝巧而好锻”,向秀就经常陪他一起打铁。
微风徐来,柳枝温柔,嵇康掌锤,向秀鼓风,二人配合默契,旁若无人。
酣畅淋漓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目光所极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如《庄子·大宗师》所云:“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向秀也时常和吕安一起浇水种菜,赚得钱来或买来酒食醉乐,或于远山旷野中浪游,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生活一如既往地清贫,但因为有人懂、有人陪,人生多了几分豪迈和洒脱。
那真挚纯粹的友情,化作暗夜里的星光,温柔了岁月。
君子之交,和而不同
与好友纵情山水的时光,是如此的逍遥快活。
三两知己,一杯淡酒,听琴论道,自在由心。
虽然向秀视嵇康为知己,但思想上并不盲从。
嵇康写过一篇《养生论》,推崇“清虚静泰,少私寡欲。”
不追求名利地位,不眷恋美味佳肴,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持之以恒就可以长命百岁。
很多人对嵇康的文采和见解赞不绝口,唯独向秀不甚赞同。
他写下《难嵇叔夜养生论》,详述了自己的看法。
控制情绪、调节饮食自然没错,但喜怒哀乐,舌尖五味,都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夫妻恩爱,人伦之乐,事业有成,饮食有味,这些都是生命中的快乐。
如果刻意隔绝,过分执着于无欲无求,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那人生也就索然无味,不过白活一场,又何谈生命宝贵?
向秀认为,情感也好,名利也罢,可以有原则地追求,不必强求每个人都断绝。
嵇康看后,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答向子期难养生论》为回复。
他引用老子的“乐莫大于无忧,富莫大于知足”,提出养生有五难:
名利不灭,喜怒不除,声色不去,滋味不绝,神虑转发。
嵇康说:“谨慎言语,节制饮食,是学者的见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嵇康言语坚定,向秀没有再争论下去。
嵇康的才华,他懂;嵇康的傲骨,他懂,正因为懂得,所以尊重他的选择。
虽然两人各执一见,谁也没有说服谁,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真正成熟的友情便是如此,势均力敌,灵魂独立,既能相互尊重,又能彼此包容。
嵇康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嵇康风骨不染俗尘,这是他的傲骨,可也是致祸之源。
一次,嵇康又在打铁自娱,贵公子钟会因仰慕嵇康的才华,特地前来拜访。
对于已投靠司马氏的钟会,嵇康不屑搭理,钟会因此怀恨在心。
后来,吕安遭兄长诬告不孝,得知实情的嵇康愤然出面为吕安辩白。
钟会趁机进馋言,本就磨刀霍霍的司马昭听信钟会之言,处死了嵇康和吕安。
一天之内痛失两位至交,向秀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耳边再听不到铿然利落的锻造之音,自己再也没有鼓风的兴致。
而嵇康的死,也是司马昭给所有名士的一个警告:归附还是死亡,只能二选一。
生命面前,名誉不重要,尊严不重要,活着才有希望。
一时间,名士们纷纷被迫入仕,向秀也在其中。
在去洛阳任职之前,他特地来到旧居,看着萧条的旷野,耳边笛声悠扬。
回想起昔日同游之乐,转眼物是人非,不禁悲从中来,感慨之下作《思旧赋》怀念好友:
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
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
言语中,他难掩好友冤死的悲伤之情,凄叹之间,尽是消极无望。
在当时,写文怀念嵇康是需要极大勇气的,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或许,这是向秀低调人生中最为“放肆”的时刻。
悲痛过后,人生还得继续。
形势比人强,向秀有这个觉悟,所以当他踏入洛阳,面对司马昭的有意羞辱时,他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
司马昭故作好奇地问他:“听说你有隐居箕山的志向,为何现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