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七年(1125)夏,充贺大金皇帝吴乞买登宝位、国信使徐亢宗,带领使团经过二个月的行程,终于来到目的地——大金国上京附近的冒离捺钵(冒离纳钵,或者玛哩巴纳)。
来自花花世界东京城的徐亢宗,对来到金国看到的一切都很吃惊,但一路行来的徐亢宗,此时已经能按下震惊、不动声色的住进大金国的国宾馆。
大金国的国宾馆只是二三十间大茅舍,室内异常简陋,里面有几个大土床,上面铺着厚厚的毡褥以及锦绣貂鼠被子,还有大枕头,看上去不伦不类很不协调,徐亢宗心中不由吐槽:如庞然大物般的大辽国,居然就被这样的穷土鳖给灭了。
其实,徐亢宗来的时候,大金国在物质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根本不知道,金国当初可比现在穷多了,知道金国当初有多穷么?
让我们把时间拨动到五年前的宣和二年(1120)十一月底,那是大宋国的马政使团第二次出使来到金国(宋第三次正式使金)的时候。
当时的女真人生活非常简单,他们没有城镇,都是零星散居,就连皇帝贵族也没有宫殿豪宅,只不过有几间简陋的屋子,被称为皇帝寨、国相寨、太子庄等等,和平民居所没啥差别。
他们地处寒冷,秋冬经常穿动物皮革缝制的衣服,富人以貂鼠、青鼠、狐、羊羔之皮做成裘衣,贫人则用牛、马、猪、羊、獐、鹿、猫、犬、鱼、蛇之皮做成衣裤穿。夏天炎热时,不管是国主皇帝,还是平民百姓,都去河里洗澡,赤条条的谁也不比谁高贵,更没有什么尊卑忌讳。
女真人不种大米小米,只有稗子,马政的儿子马扩就曾记录过金太祖阿骨打的日常生活,即便是身为开国皇帝的阿骨打,召集诸位亲贵一起吃饭,也只是每人吃一碗粗梗饭,配着盐渍的韭菜、野蒜、长瓜。
当然还有各种肉食,猪、羊、鸡、鹿、兔、狼、麂、麞、狐狸、牛、驴、犬、马、鹅、雁、鱼、鸭、蛤蟆等,或烤着吃,或煮着吃,或者拌着狗血配着葱韭和着生吃,他们用随身携带的佩刀把肉割开来吃,吃完后再喝点淡酒,这看上去极其原始的饮食就是阿骨打时期的御宴。
马扩因为身手不错,引起阿骨打的好感和尊重,所以马扩才有机会走近他们的生活深入观察并留下记录。
女真人平时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围猎,其他娱乐活动他们也没有啊!每次围猎前,阿骨打就在积雪中铺上一块虎皮,背风而坐,前面烧一堆草木柴禾,诸亲贵分成不同的队伍,领队通过掷箭远近来决定顺序,然后率部骑马单行,每个骑手之间相距五步到七步,接续不断,两头相望,足有一二十里长。
阿骨打最后上马在后队一二里处殿后,队伍按照军旗指挥前进,把目的区域合围起来,逐渐收缩,直到首尾相连组成一个圆圈,在合围时,如果有野兽从圈里窜出来,四周之人都可以争相射杀,如果有野兽从外面向里面窜,就必须请阿骨打先射。
队伍合围后,继续穿插合围,须臾之间,形成二三十匝的包围圈,开始绞杀圈中的野兽,或射或击,把野兽尽数毙杀。马扩就从金人围猎中观察到,他们在战场上行军布阵大概就是从围猎中总结的经验,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很大原因就是来源于生活嘛!
围猎结束后,阿骨打重新坐在虎皮上,燃起篝火,分食猎物,有烤着吃的,也有直接生吃,再饮上一两杯酒,就结束此次围猎。阿骨打告诉马扩,他们女真人最快乐的活动就是围猎。
到了元旦日,阿骨打在家里宴请马政、马扩父子等南来使者,他和妻子大夫人并坐在两副金装交椅上,两个次妻夫人随侍一旁。阿骨打还向使者解释说他们从祖宗以来,都不会奢饰,只要屋子冬暖夏凉就行,不会去修宫殿烦劳百姓。
当时女真人已经从辽国上京俘虏了不少乐工,在屋子外面陈列演奏助兴,那些亲贵子弟郎君们也开始跟着辽人玩狎悦乐,唯有阿骨打还保持着简朴的作风,对郎君们的玩乐不以为意只当看不见。
这个时候,随着女真人对辽战争的胜利,他们才对外面的繁华世界有初步的了解,但在崇尚简朴、遵循旧制的阿骨打的带领下,改变还不太大,等阿骨打死后,母弟吴乞买即位后,女真整个贵族阶层都开始奢华起来,虽然这些奢华在宋人眼中还是土老帽。
让我们再把目光转向五年后徐亢宗使团,跟随徐亢宗看看大金国的变化。
供宋朝使者休息的国宾馆距离金国皇宫还有十余里,徐亢宗等人在国宾馆等候金太宗吴乞买的召见,有十来个金兵佩刀带着弓矢,在国宾馆守卫。
在国宾馆待了两天,徐亢宗才接到朝见的通知,和馆伴使骑马同行,走了六七里路还不见大金国的皇城,所望之处都是平原,不见城郭里巷,只有零星民户、背阴向阳的散居在旷野之间,星罗棋布不成伦次。
又走了一二里地,馆伴使说皇城就在前面,徐亢宗却什么也看不到,继续向北走了百余步,才看见一个土城堡,城堡高三四米的样子,大概有三四顷地,上面书写二字:皇城。
四周还载了柳树来充当围墙,表示这里就是皇城禁宫了,平民免进。徐亢宗心中狂呼:这就是皇城?还没有我大宋国一个村长乡老家里看着高级。但这和阿骨打时代相比,已经有天壤之别的变化了。
皇城里有房舍,有毡帐,房舍都是新建的,有的还没有盖好,徐亢宗他们来到时,金人正在大兴土木搞基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