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纵横家——清末民国初的奇人王闿运

2020-09-20 23:35:00 作者: 最后的纵横家

后来,齐白石将他的书斋名号“借山吟馆”中的“吟”字去掉,可能与他的诗被评为“薛蟠体”有关。多年以后,齐白石表示:“回忆往日师门的恩遇,铭感不忘。”(参看《白石老人自传》)

第二个例子,是王闿运硬怼左宗棠的趣事。

王闿运经常表现出傲气、狂妄,连心高气傲的左宗棠都觉得难以理解,所以,左宗棠便对人评论王闿运“太过狂悖”。

而这一评论传到了王闿运的耳里。王闿运难以接受,他愤怒地立即写信硬怼左宗棠,对其大家声讨,信中说:“节下久与游而不知,是不智也;无以易之,是无贤也。将兵十年,读书四纪,居百僚之上,受五等之封,不能如周公朝接百贤,亦不如淳于之日进七士,而焦劳于旦暮,目营于四海,恐仍求士而士益裹足耳。”

左宗棠一贯傲气,且鄙视酸儒,收到了王闿运指责他“不智”“无贤”,未能礼贤下士,没有贤才会搭理他,一定是气歪了脖子。

第三个例子,是王闿运教育他的关门弟子杨度的故事。

杨度是年少英才,十七岁中秀才,十八岁中顺天府举人,不过,他十九岁、二十岁时,却因为甲午科、乙未科两次会试皆落第,只好入学院求学。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杨度入船山书院,拜当时的学院山长王闿运为师。杨度进书院后,王闿运问杨度说:“书院有三门主课,你想想修哪一门?”杨度恭敬地老师:“请先生明示,书院有哪三门功课?”

王闿运说:“一曰功名之学,一曰诗文之学,一曰帝王之学。”

杨度聆听着,王闿运继续说:

“所谓功名之学,顾名思义,乃是为功名而来求学的。这些人来我门下读书,其目的在考取举人进士点輸林,以此为终生荣耀。此等人,老夫只教他熟读四书,精通八股,作试帖诗,写策论。做官是他的目的,诗文只不过是酸开功名之门的砖石。圣贤的精奥不必深究,做人的道理不必身体力行,功名一到手,砖石尽可扔掉,到那时只需博得上司的欢心,用不着对天地良心负责,古圣昔贤不会来追究,房师也不会来一一验核。此乃老夫子门下最初等之功课,然要真正学好亦大不容易。”(参看唐浩明《杨度》)

杨度继续听着,表情依旧,王闿运继续说: “诗文之学,乃以探求古今为学为人之真谛而设。或穷毕生之精力治一经一史,辩证纠误,烛幽发微或登群籍之巅峰,览历代之得失,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或发胸中之郁积,吟世间之真情;或记一时之颖悟,启百代之心扉。总之,其学不以力行为终极,而以立言为本职。”(参看唐浩明《杨度》)

杨度听着,集中精神期待着,王闿运提高声调说:

“老夫的帝王之学,以经学为基础,以史学为主干,以先秦诸子为枝,以汉魏诗文为叶,通孔孟之道,达孙吴之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集古往今来切真才实学于一身,然后登名山大川,以恢宏气概,访民间疾苦以充实胸臆,结天下豪杰以为援助,联王公贵族以通声息。斯时方具备办大事的才能。再然后,或从容取功,斯时方具备办大事的才能;再然后,或从容取功名,由仕途出身,则身廊庙,献大计以动九重,发宏论以达天听,参知政事,辅佐天子,做一代贤相,建千秋伟业;或冷眼旁观朝野,寻觅非常之人,出奇谋,画妙策,乘天时,据地利,收人心,合众力,干一番非常大业,以布衣取卿相,由书生封公侯,名震字,功标青史。帝王之学虽是大学问,然自古以来树大招风、功高易谤,大德大善与大罪大恶,不过一纸之隔耳。入凌烟上封候榜的是他们,油烹刀锯,甚或毁家灭族的亦是他们,究竟不若功名之学的稳当、诗文之学的清高。”(参看唐浩明《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