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灵魂的彻底拯救
而汉晋时期,于吴越地区出现并广泛流行的“魂瓶”,则宣告着这种努力终于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成功。实际上,关于“魂瓶”这个独特命名而言,就已经触碰到了关于其功能的内核,即如张拯亢在《绍兴出土古物调查记》中所言:
为神亭之变相作品,所堆之物,取子孙繁衍,六畜繁息之意,以死者之魂,而慰生者之望。
魂瓶造型来自五联罐算是不争的事实,而之所以提到五联罐,原因正在于魂瓶的发展演变可以聚焦于五联罐中央大罐与四周小罐的变化之上,而且堆塑平台的出现,则为魂瓶增添了五联罐所不具备的、更加繁复的堆塑内容,而这也成为两者最为根本的区别所在。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将目光聚集于五罐与堆塑建筑之上,然后你就会发现,原来即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堆塑艺术,其实是有一条演化主线存在的,而且还清晰可循:
即从基本延续五联罐的五罐分明造型,到中央大罐屋宇化,而后四小罐屋宇化,进而形成封闭式院落化。
这一系列变化说明什么?说明魂瓶在倾向于魂灵所居殿堂的路上越走越远,之前的五联罐以及五谷囊可能多少还存留有避免死者的灵魂在地下世界感到饥饿的目的,但对于此时的魂瓶来说,追求的已经是上层建筑方面了。即在淡化了作为“谷仓”的实用功能后,其象征意义变得更加明显。
除了形制上的变化之外,魂瓶上的堆塑内容解读也是至关重要的。游鱼、飞鸟、走兽、阙楼、神人,甚至来自异域的佛像都出现在了堆塑平台之上,为其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仔细观察这几类装饰出现的位置,或许可以为我们呈现出魂瓶背后隐喻的另类世界。
魂瓶的下部,一般多装饰铺首和游鱼、龟、蛇等物,铺首形象多装饰于门上,起着辟邪之意。那么游鱼和龟呢这一类水生动物呢?是不是暗示着魂瓶的下层空间正是幽冥水府?早在新石器时代的人面鱼纹盆上,人面鱼纹被解读为巫师,借以引导灵魂,这里的堆塑鱼纹是否同样如此,值得思索。
魂瓶的中部,多为楼阁屋宇以及各类人物,这类人物与起居生活相关,包括舞乐杂技俑、跪拜俑、侍立俑庖厨俑等,有的还贴塑有狩猎人物以及奔跑状的犬和兔等。从这些内容来看,位于魂瓶中部的世界,极有可能象征着俗世的生活之所。它介于下层冥界和上层仙界之中,作为缓冲带而存在。
魂瓶的上部,则是变化最为剧烈的一层,也是古人想要着力表达的场景,在这里有仙人骑兽、有凤鸟麒麟,当然也出现了来自域外的佛像。显然,上层营造了一个庄严肃穆、神秘奇异的天上仙界。汉人欣然接受“先死后蜕”的观念,自然也要描述出死后灵魂最为向往的理想世界即仙界。
结语:古代吴越之地巫术卜筮之风盛行,而两汉以降方术淫祀也相续未绝,这为此地盛行五联罐和魂瓶提供了丰厚的土壤,而五联罐则是对汉代流行谷仓罐的继承和变革,意在使“灵魂不饥”,当然五联罐本身可能也与汉代五行思想有关。在五联罐上不断附加新的内容,并演化为堆塑繁缛、极具象征意义的魂瓶,则反映了人们对于死者的祈愿和关照更加细致与周全,也最终完成了从“灵魂不饥”到“灵魂拯救”的伟大历程。#五联#谷仓罐#死者收藏
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在三国王肃的《丧服要记》中有这样一则故事,可以为证。
春秋时期的鲁哀公为其父亲举丧,因没有随葬五谷囊而被孔子责备,鲁哀公辩解的原因是:我的老父亲平日里可是吃香喝辣的(食味含脯),死后又怎么会用得上这个?
“五谷囊陪葬,起自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饿死,恐其魂之饥也,故设五谷囊。吾父食味含脯而死,何用此为?”
避免死者在地下世界感到饥饿,这的确是古人最朴素也最本质的美好愿景,围绕着这一主题(“死后仍有其食”),人们还想了很多办法,而“饭含”就是其中一种最为生动直接的表达方式。
“饭含”即将珠、玉、贝、米等物置于口中,以示死后口不常虚。在礼制的约束下,也有着严格的等级差异:
刘向·《说苑·修文》:天子含实以珠,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贝,庶人以谷实。
但关于“饭含”的起源似乎要比“五谷囊”要久远的多,最有意思的是在新石器时代的大溪文化墓葬中,死者口中所放置的,竟然是一整条小鱼骨。因此专家认为,死者口中的小鱼骨很有可能是饭含的生鱼或者烤熟的小鱼。居住在河边的原始先民,将自己最喜爱的食物奉献给逝者,关怀的拳拳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二)明器的迭代升级
除了形制上的变化之外,魂瓶上的堆塑内容解读也是至关重要的。游鱼、飞鸟、走兽、阙楼、神人,甚至来自异域的佛像都出现在了堆塑平台之上,为其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仔细观察这几类装饰出现的位置,或许可以为我们呈现出魂瓶背后隐喻的另类世界。
魂瓶的下部,一般多装饰铺首和游鱼、龟、蛇等物,铺首形象多装饰于门上,起着辟邪之意。那么游鱼和龟呢这一类水生动物呢?是不是暗示着魂瓶的下层空间正是幽冥水府?早在新石器时代的人面鱼纹盆上,人面鱼纹被解读为巫师,借以引导灵魂,这里的堆塑鱼纹是否同样如此,值得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