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鲁谈中国画的造型

2020-09-29 17:31:55 作者: 石鲁谈中国画

石鲁,原名冯亚珩(1919-1982)四川眉山仁寿人,20世纪13位中国画大师之一;长安画派创建人。1936年毕业于成都东方美术专科学校,1938年肄业于四川华西大学文学院历史社会学系。1939年入陕西安吴堡青训班学习。1938年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40年投奔延安入陕北公学院,开始以画笔为宣传工具献身革命,因慕石涛和鲁迅,易名石鲁。在延安,历任西北文艺工作团美术组长、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美术干部、《群众画报》编辑、延安大学文艺系美术班主任。1949年后历任西北美术工作者协会副主任,西北画报社社长,陕西美协主席,陕西书协主席,陕西国画院名誉院长,中国美协常务理事等。代表作品有《转战陕北》,《东渡》,《华岳之雄》等。明确提出“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的艺术主张。

一 中国画造型问题的几个前题

(一) 重视基础教育是艺术发展的必要条件。但要的是什么样的基础呢?看法是不同的。造型的各种要素归纳起来,包括光、色、线、体、面五方面。西洋素描的概念也不外如此。最早素描作为单色画,作为绘画的先行形式,为正式的绘画作手稿之用亦作为初学者练习的基本手段。学院出现以后,素描便成为学校教学的基本练习。发展到契斯恰可夫,素描教学有了完整的体系,形成了油画的完整的基础教育。

素描作为油画的基础是毫无问题的,但是否作为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就得考虑。别的绘画当然也要具有写实基础。素描是通往现实主义的一种方法,但不是唯一的,也不能说是最高的,否则,意味着素描愈好愈现实主义,甚至以素描的好坏评论画的好坏,这是很不妥的。有些“变形”的表现手法同样可以通向现实主义。

造型的基础锻炼不仅仅是素描本身就能完成的。研究客观现象,准确地把握它和热悉它,重视写生,重视生活,这是不成问题的。这也是我们不同于保守主义的地方。问题在于一定客观形象复杂到不能为一个完整的形式所能完全表达。每种形式都有其相对的局限性。一个茶杯,有光,有线,有体,有质,有水,有茶,有花纹。没有一种形式可以把它的诸属性都表现出来,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只有用艺术的办法,以有限表现无限,才是问题的所在。

契斯恰可夫高呼“科学的胜利”口号,研究造型是到家的。高度的逼真肖似,把乱纸团作为艺术,上追求的境界,是否值得打个问号。

(二) 既然素描都不能那么完美无缺,其他各种形式自有其局限性,不能说那种科学,那种不科学,科学不是艺术的标准,我倾向于要专业素描,国画更当如此。

(三) 从基础到创作的过程,不光是训练掌握对象,而是训练形象思维的过程。素描是帮助思维的发展呢,还是限制其发展?比如说只能对着画,而不能背着画,你说是不是限制?只画光暗,而不及其余,你说是不是限制?把思维弄断了,艺术就枯萎了。只要准确何难?九宫格就能办到。严重的问题是把人搞得只剩物理机械属性了。什么体面、结构、高光等,先把人变成照相机,然后再看美不美。

(四) 中西素描各有体系,有共同处,理同而法不同。必须明确在观案方法上有不同体系,而且和创作的问题联系起来。有时我们只看到西洋素描给我们的某些“好处”,所谓科学性,而没有意识到它给我们套上了绳索,其影响之深是很明显的,一些青年人受其绊羁而不能摆脱。

二 中国画造型中的几个问题

中国画写生的公式:“吃进去,消化,吐出来。”

从被动转为主动,要求熟知对象,熟到烂熟在肚里,所谓胸有成竹,丘壑在胸。

观察的阶段要细致、深入。 高低、内外、远近、动静、细部与全体,都要观察,甚至用望远镜。总之要把对象吃透,把它的各方面的“美”都发掘出来,然后根据需要选择、取舍、夸张,重新塑造形象。

(一) 线和面

物体的存在既有线又有面,面与面交界,转折最突出的地方形成线的感觉,但用西洋素描的理论几何推算是没有线的。其实,排斥了感觉,在艺术上并不一定就科学。

线之所以在人的感觉中出现,是因为它在物体中存在。线在物体的最突出、最鲜明的转折部分,线与线之间才是面,所谓“物象之本,物象之文”是也,所以线能被人们的第一感觉发现。

发现线的存在,小孩子都有此本领,因为它是形体中最突出的东西。不然,为什么原始人和小孩画画之始都是画线呢?

真正发现“线”是提炼、取舍的结果,这是有观察上的道理。

另外线的确也是理性、概念的化身。比如书法这种概念不是概念化,而是更高的抽象的结果。在《中国书法中的美学思想》(见《哲学研究》1962年第1期)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一个规定的线(文)通贯着大宇宙,赋予了一切被创造物,如果它们在这线里面运行着,而自觉着自由自在,那是不会产生出任何丑陋的东西来的。”“表现在胸象造型里的要务,是寻找那特征的线文,低能的艺术家很少具有这种胆量。单独地强调出那要紧的线,这需要一种决断力,象仅有少数人才能具有的那样。”宋董卤在广川画跋里说:“ 且观天地之物,持一气运化尔,其功用秘移,与物有一,其知为之者,故能成于自然” 这话可以和上述罗丹的话相印证。罗丹在千万个雕塑中见到这一条贯注于一切中的“线”、“文”,中国画家在千万绘画中运用这一笔画,中国书法运用此一笔构成千万个形象的“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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