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名利二字困住了多少人。
当年乾隆下江南时,途径宝刹金山寺,有感于长江来往船只之盛,便问寺中的高僧:“这一天来来往往的船只,到底有多少啊?”
高僧答道:“只有两条”。
乾隆不解,高僧又道:“一条名为利,一条是为名,天下之人,来来往往,到处奔波,无非就是为了这二字罢了”。
追名逐利,趋利避害,仿佛就是人之天性,很丑陋却也很现实。
名利加身,便是人上人,受人尊崇;无名无利,便低落尘埃,遭人白眼,正因如此,古代才会有那么多的愤青。
清朝的黄景仁便是如此,他的那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道出了无数穷苦读书人的心声,将人性丑恶描写得淋漓尽致。
这两句出自他的《杂感》,全诗如下: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黄景仁字仲则,是宋朝大诗人黄庭坚的后裔。
在他四岁时,父母便已双亡,所以他是自小便尝尽世间冷暖。
这首诗是他20岁时所写,充满了一种愤懑不得志之情。
诗歌开头两句便道出了自己的不平之意,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
成仙成佛的道路实在是太渺茫了,只能在深夜孤灯下,独自作诗,来抒发心中的不平。
很多文人对于修仙成道总有一种执着,其实身为知识分子,怎会不知神佛皆是虚妄呢?
这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就像晚年的王维,修佛悟道,未尝不是为了寻求心灵的解放。
而黄景仁这里说仙佛之路茫茫,其实意在突出自己内心的不平,他无法像王维那样
参透人生,所以才会那样的愤懑。
接着的两句概括了他一生的飘零生活。
他像蓬草一样随风飘荡,在这漂泊无依的生活中,他的棱角渐渐被磨平,曾有的壮志豪情也早已被消磨殆尽。
他像柳絮一样,零落成泥,本已低至尘埃,却还被人指责是“薄幸之人”,何等悲哀。
清朝大兴文字狱,许多文人有怒有怨都是不敢明言,而黄景仁不然。即使他这里说自己的慷慨激情被生活磨平,但他依然敢于斗争,令人敬佩。
而泥絮一句则写出了他为自己鸣不平的原因,明明是世人不愿与他这等贫穷之人为伍,却反而说他不通人情,不识抬举。
正是遭受了这样不公的待遇,所以他才会发出“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用是书生”的感慨。
这里前一句揭露了人性的丑陋,十人有九人白眼相向,为何会如此呢?还不是因为他穷困潦倒?
而后一句则是道出了无数读书人的心声:在世人眼里,没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就是无用之人。
当年他的祖宗黄庭坚也曾感慨“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表面来看也是抱怨读书无用,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反语,是在谴责世道的不公。
书是他们所钟爱之物,即使不能为他们带来功名利禄,他们也不愿放弃。
与其说读书无用,不如说是时不我与,这是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
而最后一句则是在劝诫众人不要因为害怕文字狱,而不敢言,每个人都应该像春鸟秋虫一样,勇于发出自己的声音。
当时他的很多朋友都劝诫他要收敛些,可他却坚持不平而鸣,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举,看似愚钝,但又有多少人有这种勇气呢?
全诗犹如大白话,看似平平淡淡的语言,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尤其是一句“十有九人堪白眼”,道出了人性的丑恶。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大抵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