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美国顶级的音乐学院都接受过教育,张乐感觉到了其中的差别:美国很重视重奏和乐团,排课力度非常大,而早年的中国,是以独奏为主。
张乐认为,这一点也无可厚非,“在大学,尤其是附中,你往独奏的方向走没什么错。实际上,你必须是一匹赛马,才有可能变成拉车马,而拉车马是不可能变成赛马的。你把能力练到最强,之后再去发展重奏、乐团、教学,都是可以的。”
“歌剧美在不统一,美在变化无穷”
在茱莉亚音乐学院求学期间,张乐有空就去一墙之隔的大都会歌剧院听歌剧。
瓦格纳、威尔第、普契尼、罗西尼,这些作曲家几乎没有交响与独奏作品,却写出了一部又一部流传后世的伟大歌剧。将音乐、戏剧、文学、舞蹈、舞台美术等融为一体,歌剧这门综合性艺术,对张乐来说,很神秘,很向往。
毕业后,他决定去大都会歌剧院乐团闯一闯。
很多国外知名乐团考到最后一轮,会选择开幕,这样就有可能造成不公平,华人乐手更是容易遭遇不公。大都会歌剧院乐团从第一轮到最终轮,都是闭幕。张乐和全世界400多位乐手一起竞争,用手中的琴说话,拿下了小提琴演奏家的终身席位,创造了中国人在国际一流乐团任职的记录。
大都会歌剧院乐团是年薪最高的音乐机构,小提琴演奏家每年有十几万美元年薪,还有4个月的带薪休假,夏天3个月,冬天1个月。乐团对歌剧熟稔于心,平时的排练也很人性化。
在大都会供职11年期间,张乐演绎过上百部经典歌剧,每年还会和乐团在卡内基音乐厅演6台交响音乐会。对歌剧内容,他可以说倒背如流,听到几个片段,他可以瞬间指出,这是哪一部歌剧的哪一幕、哪一段。
张乐和多明戈
张乐和弗莱明多明戈,帕瓦罗蒂、卡雷拉斯、弗莱明……这些世界知名的歌唱家,都是大都会的常客。大部分歌剧一演就是好几个小时,对体能的消耗巨大,所以歌唱家们都喜欢在大都会的小食堂小聚,补充能量,张乐总是和他们不期而遇。
“我印象最深的是女歌唱家弗莱明。她成名较晚,但她非常聪明,她不追求嗓音多好,而是让大家听她的音乐,听她对作曲家的理解,她对乐句的处理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男歌唱家里,帕瓦罗蒂的声音一出来,就像意大利阳光,融化了所有人的心。但我更喜欢多明戈,他是一个声音多彩的歌唱家,各国歌剧游刃有余,还会指挥!”
张乐和大都会歌剧院音乐总监詹姆斯·列文以及同事
张乐在大都会歌剧院演莫扎特歌剧《唐璜》。演歌剧和演交响,有什么不一样?
“演歌剧时,你的耳朵要打开,随时听着歌唱家的一切,可能今天他唱短一点,明天唱长一点,都是很灵活的。歌剧写作本身也是非常活的,乐章不是一个速度到底,而是随时不停地在变速度。所以你听大都会的乐团演奏,感觉像是没有指挥那样,完全是活的。”
“而交响乐,追求的是乐章速度的绝对统一,里面有细密的变化,但它美在统一。歌剧是美在不统一,美在变化无穷。”
小提琴是一件歌唱性的乐器。在歌剧王国中耳濡目染,张乐的小提琴演奏,也汲取了很多歌唱的处理方式,形成了他独特的演奏风格。
比如,“小提琴的运弓、发音开头容易重,但歌唱家们是慢慢去发展所唱的这个音。他们的呼吸在哪里断句,怎样用最小的力气呼吸,都是有讲究的。唱歌看上去挺容易,但要唱好听,唱到人心里去,是需要动足脑筋的。”
“小提琴家像脑力加手指运动员”
在大都会,因为有美国工会的强力保护,演奏员的签约相当于“终身制”。工作11年后,张乐还是选择了回国。一来,父母年事已高,需要照顾;二来,中国交响事业的发展欣欣向荣,经验丰富的他,可以给乐团的年轻乐手们多一些帮助。
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澳门、西安、贵阳、哈尔滨、南京……2005年回国后,张乐游历大江南北,在中国多个交响乐团里担任过乐团首席或客座首席。
张乐在多个乐团担任过乐团首席或客座首席。乐团首席和声部乐手,有什么不一样?
“在乐团里,乐团首席相当于指挥以外的第二个灵魂人物。100个乐手,乐器不同,座位有远有近,指挥在打拍子时,乐手们理解并用乐器发出声响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首席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解读指挥的意图,把指挥那些很小的、很微妙的意图,用乐手们懂得的‘器乐语言’,传递给他们。”
音乐会上,指挥家上台第一时间会和首席握手致意,充满了仪式感。张乐认为,这是指挥家对乐团的一种尊敬,因为首席代表了乐团,握手代表了合作的开始。
乐团首席和小提琴独奏家,又有什么不一样?
“独奏家最重要的是个性,比如他理解的贝多芬是怎样地不同于其他演奏家。乐团首席强调的是带领与合作,要完全按照指挥家今天这一场音乐会的意图去执行。”
“想成为出色的演奏家,除了无懈可击的技巧,高度的音乐修养,还要自律。你要长期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10年、20年甚至30年,做到不被淘汰,这是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