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演奏追求这种音色:有一点苦,带一点甜。你听《辛德勒的名单》,不是那么悲,实际上有点甜,充满希望。甜与苦交错,用味觉来比喻,就像黑巧克力。”
对小提琴家张乐来说,小提琴不仅是他的灵魂伴侣,也是助他悟道的工具,让人不断地思索、不断地进步、不倦地提升,虽然只用到4根手指,里面却藏着古典音乐所有的高贵。
10月初,上海歌剧院原创歌剧《田汉》将在上海大剧院首演。歌剧里有这样一段,聂耳拉着小提琴构思国歌的旋律,身为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首席兼独奏演员,张乐当仁不让,用他那娴熟轻灵的琴声,诠释了国歌诞生前的雏形。
张乐曾在世界知名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乐团任职11年,回国后,他游历大江南北,在多个乐团担任过乐团首席或特邀首席。
乐团首席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是什么?他和普通乐手、小提琴独奏家又有什么不一样?演出前,张乐和澎湃新闻记者交流了关于交响乐团的一些门道,以及他和小提琴的不解之缘。
张乐“全世界会听到你的琴声”
张乐出生于北京的海军大院。父亲张琦曾在海政文工团任首席小提琴,后来进入上海交响乐团,一呆就是二十多年。酷爱小提琴的他,在85岁高龄仍然手不离琴,勤练不辍。
张乐全家福
幼年张乐3岁,张乐跟着父亲南下来了上海,长得比琴弓稍微高一些,就开始摸琴了。
“那个时代没有手机,连电视都很稀有,我所有的时间都扑在练琴上。当时还是用磁带录音机,我会听大量国外小提琴家的录音。”
张乐从小就乖,父亲给他一把琴,要求他把这件事情做好,他就老实地照做,也不觉得枯燥。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他很顺利地考进了上海音乐学院附小、附中。
张乐从波兰维尼亚夫斯基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归来,和上海交响乐团演出。13岁,少年张乐迎来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在首届中国青少年小提琴比赛上,面对全国各地如云的高手,他一路过关斩将,勇夺第一。
因为专业优秀,张乐几乎隔天就要为学校接待外国专家,为他们演奏,向他们学习。
就在这次比赛后的一个多月,在上海音乐学院一堂大师课上,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伯乐——有“小提琴教母”之称的多萝西·迪蕾,伊扎克·帕尔曼、什洛莫·敏茨、林昭亮、宓多里、吉尔·沙哈姆、莎拉·张等赫赫有名的小提琴家,都是她的学生。
迪蕾身边当时还带着林昭亮,听完张乐演奏,她说:“全世界将会听到你的琴声。”这句话,为他们未来的再次相遇,埋下了伏笔。
张乐和梅纽因在比赛后的音乐会上。改革开放后,梅纽因是最早到访中国的大师之一。为了见大师,张乐和另外两位同学一起去了北京。至今,他仍记得梅纽因上课时的一句话:演奏莫扎特时,你可以想象外面是葡萄园,非常漂亮,非常平静,但内心是火山,是火热的。
梅纽因还说了一句预言:三十年后,世界乐坛将充满中国人,“那时候中国的古典音乐真的很落后,刚刚起步,他能说出这个话来,很大胆,但也挺准确的。”
梅纽因的话点燃了张乐的梦想之火,他渴望音乐,渴望从中国走向世界。15岁,张乐远渡重洋,去英国参加了梅纽因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并获奖。
在伦敦,张乐还见到了已经成家成名的帕尔曼。他和同学们兴冲冲地听了帕尔曼和伦敦交响乐团的一场音乐会,演的是德沃夏克的小提琴协奏曲。张乐还记得在后台见帕尔曼的情景,“他握着我们的手,手特别大,像是没有骨头,棉花一样柔软、温暖,就像他的个性。”
“高贵的音乐品味很重要”
1986年,美国小提琴家、伊丽莎白国际小提琴比赛终审评委西诺夫斯基来上海音乐学院讲学。张乐跟西诺夫斯基学了一个夏天,被他赏识,并建议出国深造。这时,张乐已经收到四五所世界名校的邀请,最后,他选择了西诺夫斯基任教的约翰斯·霍普金斯隶属皮波蒂音乐学院,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18岁,张乐正式赴美,出国深造对他来说,就是“从血液里重塑西方古典音乐的传统与精髓”。
在美国著名的阿斯本音乐节,张乐演奏了一支难度极大的协奏曲,斩获小提琴比赛第一名。巧的是,比赛正是迪蕾主持的。大学毕业后,张乐想去纽约开拓视野,迪蕾邀请他去茱莉亚音乐学院继续深造,不仅给出全额奖学金,每月还有5000美元的生活费。
迪蕾的学生来自全世界,包括吕思清,张乐和吕思清住楼上楼下,常常一起讨论演奏方法。
“迪蕾的视野很开阔,条条大道通罗马,很少来影响演奏家自身的个性,鼓励你找到自己的声音,发扬自己的音乐性格。与迪蕾不同,西诺夫斯基的传授非常强势,甚至在琴房写了这么一句话:只有我的办法是正确的,其他都是错的。”
张乐认为,两种教学方法各有所长:18岁之后要形成自己的风格,但在18岁之前,应该找偏强势的老师,因为老师教学生的一种方法,是浓缩了各个学派精华的结果。更重要的是,要在年少时期,培养出正统的、高贵的音乐品味。
张乐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室内乐老师,是一位来自德国的“贝多芬学派”传人,乐曲开始的八小节——相当于文章第一句,八小节的音乐结构,教授整整教了他一个学期。
“所有的古典音乐,都是建立在每八小节一个分句上的。所以古典音乐的底子要特别正统!高贵的品味很重要。你的音乐可以很煽情,甚至很悲情,但不管什么情绪,都要在一个高贵的范畴里,而不是低俗的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