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托兰:好的历史著作就是“活的历史”

2020-07-21 16:41:57 作者: 约翰·托兰:

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我见过成千上万的人,我采访他们,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因为他们以某种方式感觉到我愿意而且真心实意地乐于见到他们。我所见的人干过哪些可怕的勾当并不让我忧心,我不是被派去审判他们的,我只是去倾听他们描述自己在20世纪那段跌宕的历史里所扮演的角色。”——约翰·托兰

约翰·托兰(John Toland)是知名的二战历史学者,著有《希特勒传》《最后一百天》《阿登之战》等作品,曾凭借《日本帝国衰亡史》一书获得普利策文学奖(非虚构类)。在二战胜利75周年之际,约翰·托兰封笔之作《约翰·托兰自传:我眼中动荡的20世纪》(Captured by History:One Man`s Vision of Our Tumultuous Century)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简体中文版。该书于1996年完稿,讲述了约翰·托兰的青少年时光及其创作历程与理念,是他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

在二战胜利75周年之际,约翰·托兰封笔之作《约翰·托兰自传:我眼中动荡的20世纪》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简体中文版。

在托兰看来,好的历史著作就是“活的历史”。他的写作信条是:“不应当以自己的观点来讲述,而是像一出戏那样,让实际上发生过的事情重演,这才是所谓活的历史。”

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的约翰·托兰历史系列

“我愿意洗耳恭听”

1912年,约翰·托兰在美国威斯康星州拉克罗斯出生。他曾立志成为一名杰出的剧作家,并就读于耶鲁大学的戏剧学院,然而这之后他在戏剧和小说的创作上屡受挫折。其间他还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不过他并未真正参战,而是在美国本土的军事基地担任组织劳军演出的工作。1957年,他撰写了《天空中的飞艇》一书,打开了历史研究和创作的大门。此后《阿登之战》《不是耻辱》《迪林杰时代》《最后一百天》《希特勒传》等书陆续出版。1971年,他凭借《日本帝国衰亡史》获得普利策文学奖(非虚构类)。2004年1月,约翰·托兰去世。

约翰·托兰

“我一直都是个倾听者,爱听别人娓娓讲述自己的生活。正是这一点,而非其他,决定了我的命运。”对于自己倾尽心血的历史写作事业,约翰·托兰如是说。他的作品被翻译成十数种语言,在全世界的历史爱好者中具有特别的影响力。

而他的作品的最大特色,就是从始至终不带任何偏见地记录了以二战历史为主的近代史。他可以为了一本书采访上百个人,做长达数年的调研,目的就是为了听取双方观点。他也会拿一个人对某一事件的看法和另一个旁观者的看法做对比,尽所有的可能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

“我知道我得去会会那些在历史事件中发挥了作用的人,不管他们起的作用有多大,我不能只从历史档案里了解他们。我若不见一百来个认识希特勒的,见过他不同侧面,尤其是可怕一面的知情人,我就不能去写阿道夫·希特勒。写希特勒的传记时,我所结识的了解希特勒的人恐怕比任何历史学家知道的都多。他们都愿意跟我聊天,原因很简单:我愿意洗耳恭听。”

约翰·托兰和妻子

“我不想从道德高度评判他们的所作所为”

在自传中,约翰·托兰坦言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如何放下对别人的先入之见,并将“隐去自己的存在”这一原则运用于历史书写。

“我这一生犯过很多愚蠢的错误,因此,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评判他人。当我采访到那些在我关注的历史阶段中发挥过一定作用的人时,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并不想从道德的高度去评判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向每个我采访过的人保证,我所有的书,只要书里写到了和他们有关的内容,尤其是引用了他们的原话,在付印之前,我都会让他们先行过目,只要他们对我写的内容有异议,我就会删除该部分。但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我再无其他承诺。”

当然,上述做法也为约翰·托兰带来了不少质疑,持反对意见的历史学家批评他“缺乏批判性”“来者不拒”。

“我认为我的工作是去了解作为个体的人,进而去了解他们为何做那些事,为何会有那些想法和信念。”约翰·托兰对此回应说:“总之,我把历史当作一出戏,它有自己的叙事结构和剧情,倘若不如此,历史就不是完全人性化的。”

约翰·托兰和其第二任妻子松村寿子

“敌人不是对手,而是战争本身”

对于自己热衷于战争故事的书写,约翰·托兰曾猜测是否源于自己曾经错过了“作战”。二战时,他曾经历过生命中最危急的时刻:有一天,一架B24轰炸机在纽约上空飞行,呼啸着越过他的办公室上方,轰然撞入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我想,我之所以一开始会沉迷于此,大概是源于我因未能上前线作战而感到羞耻。”

但后来,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写战争的主要原因在于“讨厌战争”。他在自传里写道:“在我的书里,我们的敌人不是与我们打仗的对手,而是战争本身。过了这许多年,我终于认识到,我打小就憎恨战争。我就读于杰弗逊小学时,听一位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英雄讲,他所在的连队曾被德军包围,但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坚持了下来。他并没有跟我们讲他的英雄事迹,而是跟我们讲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讲那些倒在他的脚下、嘴里却呼唤着母亲和家人的人。令我们十分尴尬的是,他伤心地哭了起来,后来他被人带走了。大家都很失望,有些人甚至认为他是个软蛋。数日之后,我们得知他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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