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一曲女性的悲歌。当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之时,当他跨入“薄命司”之际,其实,这些女子们的悲歌,就已经正式奏响了序曲。
引起贾宝玉到太虚幻境的人,是秦可卿;第一位青春夭亡的女子,也是秦可卿。秦可卿的夭亡,在现行本的《红楼梦》中,是因病而亡。但是,在“金陵十二钗”的画册上,秦可卿的画面却是一个美人,悬梁自缢。而脂砚斋的批注,也写明了前后不一的原因,“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却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所以,作者原先给秦可卿设计的早夭方式,其实正是秦可卿的画册中显示的那样,乃自缢而亡。
随着秦可卿的早夭,还有一个女子与她同时丧命,这就是秦可卿的贴身丫头瑞珠。关于瑞珠,在《红楼梦》中只有一句话,“因忽又听得秦氏之丫头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她也触柱而亡”,这个丫头,和她的主子一样,都是死于非命。
秦可卿和瑞珠,揭开了女子悲剧的序幕,随后,每隔几回文字,便有一位女子丧生。第十六回,是张金哥儿,就是被净虚老尼挑唆,王熙凤写了封书信,逼着其父母退了婚的那个姑娘。她在婚事被退之后,“用一条绳索悄悄的自缢了”。虽然这个姑娘在《红楼梦》中并未正式出场,其结局却同样令人悲叹。她也是一位像黛玉一样,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
第三十二回,是“含耻辱情烈死金钏”,因为和贾宝玉说了几句过分的话,金钏儿被王夫人撵了出去,几天之后,被人发现投井而亡;第四十四回,贾府中的下人鲍二媳妇,因为和贾琏私会,被王熙凤抓了个正着,她羞愧难当,自缢身亡。
第六十六回,正在满心欢喜,等待未婚夫来迎娶自己过门的尤三姐,陡然得到了一个噩耗,她的未婚夫柳湘莲,因为嫌弃自己不贞,找到门上要来退亲。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刎而亡。
第六十九回,好不容易嫁入了豪门,成了贾琏的二房奶奶的尤二姐,不堪屈辱,在腹中的胎儿被打下来之后,选择了吞金而亡。
第七十八回,《红楼梦》中最出色的丫头晴雯,被撵出去之后,死在了姑舅哥哥家的土炕上。晴雯究竟是为何而亡?用王夫人的话说,是得了“女儿痨”。其实,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晴雯第一次被王夫人叫出去骂了一顿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病,只不过是“心上有些不自在”,被王夫人骂了,并声称要撵出去之后,回到怡红院,她就开始水米不沾牙。
一个根本就没有病的人,为何会水米不沾牙?因为晴雯早就说过了,“我宁可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子!”此时的晴雯,已经知道,自己被撵是避免不了的,她没有一头碰死,但却选择了不吃不喝。
仅仅三四天之后,当王夫人果然来撵晴雯的时候,这个原先活蹦乱跳,身体一直都很好的姑娘,已经恹恹弱息了。她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不是“女儿痨”,也根本不是生了别的病,而是刻意绝食而亡!
《红楼梦》前八十回,一共有八位女子,青年夭亡,看完了这几位女子的故事,我们不难发现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共同点——她们全都不是病故,而是自尽。
《红楼梦》这部女性的悲歌,究竟有多悲?仅仅从这八位女子的身上,我们就可以得到答案了。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八位女子,皆是正当妙龄,皆是出类拔萃,皆是各有所长,却全部都在最美好的年华,被毁灭了,而且,是自己毁灭了自己。这种答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