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一个国家的历史,总得知道他最初是什么民族。现在世界上,虽然没有真正的“民族国家”。一个国家,想要自立于世界之上,究竟民族更适合单纯,还是更适合复杂?假如说复杂,可以复杂到怎样的程度?自然也还是一个问题。然而一个国家建立之初总是以一个民族为主体,然后渐次吸收其他民族,这是一个不可动摇的道理。然而要知晓一个国家最古老的历史,必须要知道他最开始的民族,这也是毫无疑义的。
最早建立中国国家的民族,就是“汉族”,这个是没有异议的。现在却有不同的声音:汉是一个朝代的名称,不是种族的名称,想要改成“中华民族”或“华族”。可是“汉”作为中国种族的名称,已经两千多年了。在唐朝对外用兵时,由唐朝人和突厥人组成的部队叫“汉蕃步骑”这个就是汉族名称的证明。还有近代民国时的——汉满蒙回藏,总不能改成华满蒙回藏吧。在古代的时候“华族”有时候是贵族使用的,用了就有点混乱了。如果叫了“中华民族”,用起来太长也不方便。而且中国又是多民族国家,这样的话有点不尊重其他少数民族。
可是汉族到底是“有史以前”就在中国本部生存呢?还是从外地迁移过来的呢?进入“有史时代”以后的汉族,是有历史资料可查的,这便是“汉族到底从哪里来”的问题。
关于这一个问题的回答,“西来说”的根据最为有力。关于这一个问题的说法,蒋观云的《中国人种考》最为详细。但是他所例举的证据,并没有一一证实,我现在举个案例(看得还挺真实的)。
汉族二字,是后起之称,古代汉族自称。他族称汉族,或说“华”,或说“夏”。《左传》戒子驹支对晋人,“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裏公十四年)。《国语》“裔不谋夏,夷不乱“华”,都是个证据。近人因此附会到《列子》上头的华胥之国,固然不甚可靠(列子这部书,本来真伪夹杂,这一段又是寓言。凡寓言里的人名,地名,以至一切物的名,都不宜求其物以实之)。然而西史的巴克特利亚( Bactria),史记上称它做大夏,似乎是这地方的旧名(为因汉时西域诸国,如安息、大夏等,都能证明它是译音)。《吕氏春秋?古乐篇》:“黄帝令伶伦作律,伶伦自古大夏之西,乃之院隃之阴,取竹于崢溪之谷”,似乎就是这一个大夏。那么,阿母河流域,似乎也是古代汉族的居地(参看近人《太炎文集·论种姓》)。
以上说法,假如是真实的,汉族古代,居住在今葱岭帕米尔高原一带,这一带地方,据人种学历史家考究,原是各大人种起源的地方。汉族入中国,所走的大概是如今新疆到甘肃的路。近来人多说,“汉族沿黄河东徙”。这句话,似乎太粗略。现在的黄河上源,在古代是氐羌人的根据地。
总而言之,“汉族西来”,现在虽没有充分的证据,然而蛛丝马迹是很多的。将来古代历史书籍有不同发现,考古物品发现得更多,再参考其他国家的历史资料,一定可以弄明白。这就要大家的共同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