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诸将请据险以邀周师,宋齐丘曰:“如此,则怨益深,不如纵之,以德于敌,则兵易解。”乃命诸将各自守,勿擅自出击周兵。于是寿春之围益急。齐王景达军于濠州,遥为寿州声援,军政皆出陈觉,拥兵五万,无决战意,将吏畏陈觉,无敢言者。
唐将林仁肇以水陆军援寿春,张永德与之战。林仁肇以船实薪刍,因风纵火,欲焚下蔡浮桥,俄而风回,败退。张永德为铁绠千余尺,距离浮梁十余步,横绝淮流,系以巨木,由是唐兵不能近。
22、
世宗以王朴为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世宗谓侍臣曰:“近朝征敛谷帛,多不俟收获、纺绩之毕。”乃诏三司,自今夏税以六月,秋税以十月起征,民间便之。
山南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安审琦镇襄州十年余,入朝,除守太师,遣还镇。既行,世宗问宰相:“卿曹送之乎?”对曰:“送至城南,审琦深感圣恩。”世宗曰:“近朝多不以诚信待诸侯,诸侯虽有欲效忠节者,其道无由。王者但能不失其信,何患诸侯不归心哉!”
唐复以水军攻张永德,张永德夜令善游者没其船下,縻以铁锁,纵兵击之,船不得进退,唐兵溺死者众。张永德解金带以赏善游者。
世宗以赵匡胤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表赵普为节度使推官。
张永德与李重进不相悦,密表李重进有二心,世宗不之信。时二将各拥重兵,众心忧恐。李重进一日单骑诣张永德营,从容宴饮,谓张永德曰:“吾与公幸以肺腑俱为将帅,奚相疑若此深邪?”张永德意乃解,众心亦安。唐主闻之,以蜡书遗李重进,诱以厚利,书皆反间之语,李重进奏呈之。
唐使孙晟、钟谟从世宗至大梁,世宗待之甚厚,每朝会,班于中书省官之后,时召见,饮以醇酒,问以唐事。孙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无二心。”及得唐蜡书,世宗大怒,召孙晟,责以所对不实。孙晟正色抗辞,请死而已。问以唐虚实,默不对。世宗命都承旨曹翰送孙晟于右军巡院,更以帝意问之。曹翰与之饮酒数行,从容问之,孙晟终不言。曹翰乃谓曰:“有敕,赐相公死。”孙晟神色怡然,索鞋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谨以死报国!”乃就刑。并从者百馀人皆杀之,贬钟谟耀州司马。既而世宗怜孙晟忠节,悔杀之,召钟谟,拜卫尉少卿。
世宗召华山隐士陈抟,问以飞升、黄白之术。对曰:“陛下为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为!”遣还山,诏州县长吏常存问之。23、
以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检,分命中使发陈、蔡、宋、亳、颍、兗、曹、单等州丁夫数万城下蔡。
唐主诏淮南营田害民尤甚者罢之。遣兵部郎中陈处尧持重币,浮海如契丹乞兵。契丹不能为之出兵,而留陈处尧不遣。陈处尧刚直有口辩,久之,忿怼,数面责契丹主,契丹主亦不之罪也。
宰相屡请立皇子为王,世宗曰:“诸子皆幼,且功臣之子皆未加恩,而独先朕子,皆自安乎!”
周兵围寿春,连年未下,城中食尽。齐王景达自濠州遣许文稹、边镐、朱元将兵数万,溯淮救之,军于紫金山,列十余寨如连珠,与城中烽火晨夕相应,又筑甬道抵寿春,欲运粮以馈之,绵亘数十里。将及寿春,李重进邀击,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夺其二寨。李重进以闻。诏以来月幸淮上。刘仁赡请以边镐守城,自帅众决战,齐王景达不许,刘仁赡愤邑成疾。其幼子刘崇谏夜泛舟渡淮北,为小校所执,刘仁赡命腰斩之,左右莫敢救,监军使周廷构哭于中门以救之,刘仁赡不许。周廷构复使求救于夫人,夫人曰:“妾于崇谏非不爱也,然军法不可私,名节不可亏,若贷之,则刘氏为不忠之门,妾与公何面目见将士乎!”趋命斩之,然后成丧。将士皆感泣。
议者以唐援兵尚强,多请罢兵,世宗犹疑。李谷寝疾在第,世宗使范质、王溥就与之谋,李谷上疏,以为:“寿春危困,破在旦夕,若銮驾亲征,则将士争奋,援兵震恐,城中知亡,必可下矣!”世宗悦。
以王朴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以张美为大内都巡检,以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巡检。世宗发大梁。先是周与唐战,唐水军锐敏,周人无以敌之,世宗每以为恨。返自寿春,于大梁城西汴水侧造战舰数百艘,命唐降卒教北人水战,数月之后,纵横出没,殆胜唐兵。至是命右骁卫大将军王环将水军数千自闵河沿颍入淮,唐人见之大惊。24、
立皇后符氏,立皇子宗训为梁王,领左卫上将军,宗让为燕王,领左骁卫上将军。
世宗欲相枢密使魏仁浦,议者以仁浦不由科第,不可为相。世宗曰:“自古用文武才略为辅佐,岂尽由科第邪!”加王溥门下侍郎,与范质皆参知枢密院事。以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如故。魏仁浦虽处权要而能谦谨,世宗性严急,近职有忤旨者,魏仁浦多引罪归己以救之,所全活什七八。故虽起刀笔吏,致位宰相,时人不以为忝。又以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枢密使。加韩通、张永德并同平章事,仍以赵匡胤兼殿前都点检。
世宗尝问大臣可为相者于兵部尚书张昭,张昭荐李涛。世宗愕然曰:“涛轻薄无大臣体,朕问相而卿首荐之,何也?”对曰:“陛下所责者细行也,臣所举者大节也。昔晋高祖之世,张彦泽虐杀不辜,涛累疏请诛之,以为不杀必为国患;汉隐帝之世,涛亦上疏请解先帝兵权。夫国家安危未形而能见之,此真宰相器也,臣是以荐之。”世宗曰:“卿言甚善且至公,然如涛者,终不可置之中书。”李涛喜诙谐,不修边幅,与弟张澣俱以文学著名,虽甚友爱,而多谑浪,无长幼体,世宗以是薄之。以翰林学士王著幕府旧僚,屡欲相之,以其嗜酒无检而罢。
世宗大渐,召范质等入受顾命,曰:“王著籓邸故人,朕若不起,当相之。”范质等出,相谓曰:“王著终日游醉乡,岂堪为相!慎毋泄此言。”是日,世宗殂。上在籓,多务韬晦,及即位,破高平之寇,人始服其英武。其御军,号令严明,人莫敢犯,攻城对敌,矢石落其左右,人皆失色,而上略不动容。应机决策,出人意表。又勤于为治,百司簿籍,过目无所忘。发奸擿伏,聪察如神。闲暇则召儒者读前史,商榷大义。性不好丝竹珍玩之物,常言太祖养成王峻、王殷之恶,致君臣之分不终,故群臣有过则面质责之,服则赦之,有功则厚赏之。文武参用,各尽其能,人无不畏其明而怀其惠,故能破敌广地,所向无前。然用法太严,群臣职事小有不举,往往置之极刑,虽素有才干声名,无所开宥,寻亦悔之,末年浸宽。登遐之日,远迩哀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