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有“以孤篇压全唐”之誉,被王闿运称为“孤篇横绝,竟为大家”。闻一多先生也评价它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全诗紧扣春、江、花、月、夜五个景物,意境优美,情景交融,并以穿越时空的永恒主题、横跨千年的美丽意象,树立了它在诗歌史上的卓越地位。
《春江花月夜》以“春、江、花、月、夜”五个字构成了一幅至纯至美的画卷,将五种景致进行了内在的有机组合。既有明月随着奔腾潮水喷薄而出的宏伟气势, 也有月照春江、波光闪烁、江流宛转、花草遍生、“流霜不觉飞”“白沙看不见”的神话般美妙境界,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春江花月夜”的清幽、明朗、空灵与澄净。
诗中的江,时而江潮连海,时而波光滟滟;诗中的月既有表现时间的推移的“月生、月悬、月斜、月落“,又有表现了感情的变换的明月、孤月、藏月、落月。全诗以夜为背景,描绘出春月照映下的春江花月图,营造出一个纯净、澄澈、迷离、恍惚而又空阔的绝美氛围。
透过美好的夜景,诗人不禁对宇宙、对人生产生了哲理性追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是诗人对月亮亘古不变,人却代代更替的追问。“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然而人生虽然短暂,但是代代相传,永无止境。 诗人以生命的延续回答了一个感伤的命题,所以全诗并不颓废,更不绝望,而是充满了对人生的追求与热爱。
月亮阴晴圆缺之间,也寄托了诗人的无限情思。“谁家今夜偏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每一位漂泊离乡的游子,都有一座“明月楼”在默默等待。月光照在“明月楼”的梳妆台上,缭乱了闺妇的愁绪,她望着头顶明月,期盼鸿雁、鱼龙替她传递那份思念。
那位在外的游子,又何尝不想念他的闺中人呢?“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斜月西沉,游子只能将思愁压在心底。静静的月空下,思妇和游子互相遥望互相思念。
《春江花月夜》以情、景交融的幽美意境,用一片空灵而迷茫的月色,引导读者探寻美的真谛。 它既没有宫体诗的情色,也摆脱了游子思妇诗单纯的感伤哀怨,因此也在千百年的传唱中成为经典。
《春江花月夜》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句句都有动词,动词和动词之间又彼此呼应。全诗第一句的动词“生”和最后一句的动词“落”,也形成一种首尾呼应的关系,使得全诗处处体现出流动性。
《春江花月夜》共三十六句,四句一转韵,回环往复,前后勾连,强化了诗歌的音韵美。诗的每一句上句的末尾与下句在内容上也彼此呼应、首尾关照,所以徐增在《说唐诗》中评价《春江花月夜》:“如连环锁子骨,节节相生,绵绵不断。诗真艳诗,才真艳才也”。
如果我们也以电影的角度来赏析这首诗,就会发现作者在全诗中时常变换视点,移步换景,使得诗歌中的人、景、物等都具有流动性。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先是写一片白云飘走,刚刚发芽的青色的枫树,接着镜头推出扁舟子,然后从扁舟子开始把镜头调到明月楼,从明月楼推出女性心情的复杂。一片白云,如同电影中的动态镜头转场一样,自然、巧妙而灵动。诗人视点的移动恰如电影中推拉摇移的运动镜头,调动读者跟随诗人沉浸在一幅幅变动的画面中。
“月”是《春江花月夜》的灵魂,全诗几乎句句写月,但又不显烦冗。
在中国文化里,月亮负载着丰富而深刻的文化含义。比起西方艺术的热烈,中国艺术精神追求的是绰约迷离、明净朦胧的“月”的精神,历代中国文人为月亮写下了无数动人的诗篇。“月”是古老东方重要的文化母题。
《春江花与夜》开篇描绘了一幅“海上生明月”的壮丽图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的景象,使伫立江边的作者受到极大震撼,视野陡然开阔,思绪从眼前直飞九天之外。
《春江花月夜》中的月是动态的,它行经不同场景,也落在不同人眼中。扁舟上的游子、楼上的离人,无不在月的清辉中失意恍惚。这时的明月,寄托着他们对亲人和故乡的思绪,失意的人常借月感慨,月是他们相思的见证者,也是陪伴他们的忠实朋友。
《春江花月夜》以“月生”开篇,以“月落”收尾。“江潭”是明月的起点,也是归宿,月由升起到渐渐落下,由光耀复归平静,留给读者许多遐想。
这首诗不仅写月的“生”,也写月的“灭”;写人离别之苦,也写团聚之盼。人生本是欢乐少,苦难多,“别离”是痛苦的,但天下又有几人能乘着月光归家,能脱离相思之苦呢?作者以“落月摇情满江树”表达了其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团聚的美好愿景,蕴含了人情关怀的温馨,使得《春江花月夜》有了更博大、温暖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