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秦汉,它是一种大的气象,人是作为一个整体出现的,不仅在书法上,在其他艺术品的创作和生产制造上也是一样的。这种情况是随着汉末哲学的发展,个人意识的觉醒而改变的。
个人意识觉醒以后,书法家就不再满足于整体气象的表现了,而是开始把个人的感受和更细腻的情感反映到书法当中去了。大家就开始出现了竞技的意识,我要和你写得不一样,我要比你写得好。整个东晋实际上就是文人之间的相互陶染,在不动声色的竞争和比拼。
有人问我的字为什么这样写,你要追求什么?我就说既然写秦汉,我就觉得格局和气象是首当其冲的,站立在这个制高点上,就可以做得比较的特殊。因为一般人学隶书都是庙堂汉碑写得比较多,所以他不得不拘泥于起笔和收笔、蚕头燕尾等等。他没有把注意力辐射至一个时代,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要主体性的临摹入古
临摹是入古,是获得古人的技法能力。在这个入古的过程中,理想的状态应该是主体性地入古,这不是对古代的不尊重,而是最积极、最高级的尊重。带有主体性的入古,实际上也是在培养自己的解读能力和转化能力,也是为进入创作构架桥梁。
创作依靠什么?一块基石是从临摹中不断获得的技术支撑,另一块就是你的性情。性情一半是先天的,一半是可以靠后天培养的,所以要多读书、多观察,养胸中的浩然之气,养温柔敦厚的书卷气等等,在临摹与创作中,有时还会起到导向性作用。
法度是一个客体性的东西,作为主体能动地去学它,只有当技法变成能够为你所用,它才是有价值的。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技法占为己有,也没有必要。人的审美都是有倾向性的,这一方面占了上风,另一方面就会弱一些,甚至是不需要的。技法也是这样,选择哪一种技法,就在于它们合不合你的性情,性情实际上是审美倾向的主导。
对技法的传承,我们每个书家都不要自作多情地以为这个事情须要由自己来完成,这么重大的历史课题靠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每个人只要完成一部分就可以了,最终的延续要靠我们整个集体来完成的。
我们要面对的是传统书法和篆刻的当代性价值的问题,这些东西传承到了当代,应该用什么去承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去做?有那么多人,好不好呢?仅仅把古代的东西传承下来,仅仅是在这个传承过程中,得到一些熏陶吗?显然不是。传统的东西到了当代要有它当代的新东西。
风格之路上总归要反反复复,曲曲折折
我觉得当代性的命题最合适的选择就是风格。你可以写出全新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特性,也可以把古人的东西学得很到位,然后传承给下一个时代。
但这两种方式都有毛病:新的东西必须是要和传统有逻辑发展关系的,是内在的自然发展;同时我们还必须是有发展意识的,回顾书法史,每一个出色的书法家在他那个时代都具有其不可替代的当代性。
而风格恰恰是一种逻辑发展的结果,历代书法都是风格的不断生发伸展。
风格问题不是图式的问题,不是形式感的问题,它是一个旗帜鲜明的价值判断,原来的审美经验提供你的新经验,给审美领域要提供新东西。
风格的出现对不同的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出现得早些,有的人晚些,绝大多数人可能终生都没有。风格对于一个书家的要求实在太苛刻了。而且在风格形成的初期有人也是很不顺的,齐白石刚到北京时也是不顺的,是靠陈师曾、徐悲鸿一些人力挺他才起来的,所以有的时候,风格的形成也是迫不得已。
但一旦有了自家面目,也就将自己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你切断了其他的可能性,而只留下了一个可能。但是对于这个可能,你也不一定走得过去。
关于风格的这个命题,描绘一下基本状态:开始的时候,灵光一闪的时候,如果你有强烈的主体意识,有可能就把它选定了,它是瞬间来的,你也要当机立断,取舍定夺。你要把它变为自觉的立点,这个立点非常鲜活,但也非常地不稳定,通常你的表达会过分,会夸张。
过分的表达是风格形成的初期一个必要的阶段,写不好也不要觉得惭愧,没有过分,没有不恰到好处,就没有后面的发展。只有觉得哪里感觉不对,你才会去调整,调整到一个比较坚固、合适的方向去。之后你还会觉得不足,还会用其他的方法来调整,进一步地去突破。
风格之路上总归是免不了要反反复复,曲曲折折。说不好怎么去把握分寸,因为分寸感是动态的,随着你的年龄、见识、经历的增长,甚至随着你的肌肉、神经等等生理的变化,它们合成的状态都会不一样的。关于风格我想说:它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又是主体不断选择、提炼、强化、调整、生成的过程,急也急不得,有了也不要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