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多风霜,草木俱披靡。
老柳叶才脱,拂拂新萌起。
冻梅如枯榛,班班亦含蕊。
寒暑运四时,成此岁功美。
孰知四时间,独有春不死。”宋朝周端臣《孟冬多风霜》
当代的冬天的划分和古代不一样,当代以人为本,更贴近身体的体感。比如连续五天日平均温度低于10度,才算进入冬天,这样的划分,很多地区入冬,往往会在这年的年尾和次年的头两个月。而遇到温暖的年份和地方,可能无冬。
而古代的冬天,是以立冬这个节气为阶段,对应农历的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叫做冬天,立冬或十月开始,就算进入冬天,无论南北。这样会有季节时段划分的统一性。
通常古代将农历十月或者立冬节气之后的一个月,叫做孟冬,早冬,寒衣之节,小春月。
孟冬是冬天的开始,虽然和秋天搭界,也时常温暖多晴,但昼夜温差大,北方或者中部地区会出现霜降,而来自蒙古高原的北风,有时候心情也会很不好,所谓秋风扫落叶,未必只出现在晚秋,更有可能出现在初冬。刮风落雨的日子,分明觉得风雨的寒冷,比秋天更是一种清寒的滋味。
所以古代冬天的风叫做朔风,就是来自北方的风,而不久以前的风,称作西风。根据古人的观察,北风和西风可不在一个级别上,虽然太阳好的时候,被阳光有时烘烤得温情脉脉。
中国上古,人们活动范围和都城大部分在北方中原地带。那么我们现在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国土中部和东南部,地球变暖,又常遭遇暖冬,十月孟冬的感觉,没有北方古人寒冷。
说这些知识,是为了理解古诗里的冬天。为什么初冬有些诗词里呈现的是萧瑟霜雪,而另一部分为何又说是十月小阳春。而现在很多人都不认为十月是冬天,这是中国地域广袤,而历史漫长,朝代更迭,人们居住的条件不同,和不同时期对季节划分所致,其实既复杂又美好多样。
但农历和节气在中国运行达几千年之久,以十月和立冬为冬天的开始,是贯穿了历史上的生活和精神的。它是古代重要的冬季的起点,自然对在心理和精神上有所折射。
“孟冬多霜雪,草木倶披靡。”
说的是初冬往往会有霜降,而有些北方地区会有雪,此时草木凋零,显示一片低迷的感觉。
当然用当代人的感觉,这还是在斑斓的秋天。但古人对于冬天有一种趋势性的概念,就是会越来越冷,故而,他们有必要在冬天来的时候,有所表达和准备。就像是开学了,你打算怎么过这一学期,如何过冬,也是古人重要的精神和行为活动。准备粮食,准备衣裳,准备迎接更大的寒冷。自有一种紧迫和紧张。
“老柳叶才脱,拂拂新萌起。”
但是强大的紧张忙碌时,也要学会放松。比如周端臣这句诗,很有缓解焦虑的功劳。也很有观察力。
实际上柳树之落叶确实有这样的细节。柳树上有极小的米粒样的细芽,在叶子将落之时就存在。但是等到这些细芽萌发,还是要到农历一二月间。常常为许多人所忽视。但周端臣,却看到了生生不息的含义。
秋冬草木凋零,人心紧张沉落,甚至很多人现实劳苦多事,变得更为沮丧。但是一种凋零孕育另一种生机,这是来自柳树的启示,如何不是说的最低谷的人生?
“冻梅如枯榛,班班亦寒蕊。”
十月的梅花叶子落尽,仿佛枯死的榛树,只剩下一片荒凉。但是你走近去看,原来枝头也是有着各样的小花苞,等待来年的春天。
于萧条之中有无尽的生机,这是自然的启示,也是针对劳苦辛苦甚至沮丧低迷的人生。季节的冬天,和命运所赋予的人生的冬天,每个人都会在生命里领受,你是被压力和焦虑打垮呢,还是保有对未来的信心?
这虽然是宋朝诗人写在初冬的诗,但也是一种对冬天对困难的态度。要从风霜或者渐渐到来的寒冬里看到永恒的生机和希望。冬天是种低迷,但也是一种沉淀,酝酿和收藏。
有了这种心态,冬天也就不会有心情的压力,就算是现实琐碎,但迟早会有再来的春天。
“寒暑运四时,成此岁功美。”
一年之间,四季轮回,成就了每个不同的季节。也正是有秋冬,才有了作物成熟与储藏。
“孰知四时间,独有春不死。”
这句话才是点睛之笔。到来的和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冬天,或者难熬,或有风霜,或面对凋零,但是那蕴含在草木间的春心从来就没有真正枯死,春天一直在,只是它被收藏被沉淀被酝酿。
就像人本身,外来的风霜是人生常态,只要自己不沮丧,善待自己的生机,春天从来就在心里在身上,只是需要等待和忍耐,真正的春风来。
非常正能量。
这是周端臣对冬天的态度。孟冬或不是最冷的时候,但古代是冬天的开始,人们要有所应对。从物质更要从精神上看待这段看起来萧条或越来越寒冷风雪的时段,所谓预则立。
那么从当代气象学上,孟冬,立冬,十月远远不是冬天的开始,但是这首诗的美,是适用真正的冬天和人生的低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