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赵嘉福已经名声在外——既有关于他的学术造诣的肯定,也有种种关于他暴躁脾气的传说。赵嘉福曾带过一个徒弟,师徒二人起了争执,赵嘉福生气道:“你以后别再叫我师父!”那徒弟也是倔强,第二天来了便干脆对他直呼其名:“喂,赵嘉福!”他反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人从此总算不会因为是我徒弟而坏了我的名声。
张品芳自然也领教过师父的严厉:工作时不苟言笑,尤其不喜欢徒弟不假思索开口就问问题。如果有人不小心问出了“蠢问题”,赵嘉福立刻拉下脸来,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便瞪得更大。他有自己的理由:“你问话之前自己都没有去琢磨,开口就问出外行话来,我要怎么回答你?我师父当年也是这样教我的。”
赵嘉福还给徒弟们定下了两条死规矩:一是经济上不接外快、不搞收藏,二是生活中要品行端正,不能出现作风问题。张品芳如今一直记在心里、努力践行。“我觉得跟着师父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绝对信任对方,崇拜他的技艺、敬仰他的为人,”张品芳说,“就算一时对他的话存有疑虑,也绝不会去跟他顶嘴争辩,也许假以时日,你就会明白背后的深意。”
张品芳在进行朱拓上墨
他们共同的心愿:
去往更高处
“你张老师年轻时就特别拼命,总想着要超过师父。有次我们师徒几个一人负责刻一行字,等我去抽烟的时候,她数了数发现我比她多刻了三个字,她就宁愿不休息也要把进度赶上来。”向记者说起这段往事,赵嘉福露出欣赏又得意的笑,“所以说,一个师父除了好手艺,还要有识人的本事。”
不过,对于师父的“指认”,张品芳予以了否认:“当时还年轻,我真没敢想超过师父这件事。”她声音温和但充满坚定,“但是现在,我想超过他。”
几十年不过转瞬之间,在这光阴流淌过的不大的修复室流里,许多设备早已更新换代了好多代,当年案前年轻的人儿也变了模样,一切好像都在发生改变。“但如果说我们这几代人有什么没有改变的话,那就是不断要求自己要求徒弟,把这份技艺坚持做得更好、更精。”而她,也要向师父超过他的师父那样,付出更多努力,越过他的高度。
“在此之前我一直想的是如何学到师父的全部手艺,但事实上这条手艺的山峰是没有顶点的,师父至今还在不断探索中提升自己,而我的领悟和体会,也随着新问题的出现与解决在提高。”张品芳说,自己接下来想把这诸多经验心得付诸于笔端,编辑成册后传授给更多徒弟。
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江湖里还流传着宗师的故事,他的徒弟们也早已名震四方。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山的尽头还有更高的山,为了门派的振兴,他们要超越的不仅是师父,更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