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 一阵风,扇过千古风流

2020-07-18 07:50:56 作者: 凉 一阵风,

传唐孙位《高逸图》中的高士形象,其手中所持为麈尾,经常被误认为是棕毛排扇。

宋许迪《野蔬草虫图》团扇面

黄缂丝凤栖牡丹图紫檀木刻寿字柄团扇

红底缂丝海屋添筹图乌木雕花柄团扇,乾隆年间内廷制造,故宫博物院藏

清代仿汉代便面扇子

乾隆帝绘寿萱图并书奉侍皇太后观荷诗折扇,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故宫博物院藏

会冬眠和一季生落叶作物

扇子的自然基因与进化历程

有多少人会想到呢,我们周遭,衣食住行中的日常用具虽然不断进化,却依然有一些传统物品遵循着自然法则。譬如说,会冬眠——扇子几乎就是如此,随气候的循环变化而隐现于人们身旁,与昆虫青蛙乃至松鼠黑熊差不多,受惊蛰或上升的气温所召,重返人间,直至西风乍起,木叶凋零,复归于沉寂。扇子则带来风,也可以反过来说被季风带来,我们都知道它是一种具有鲜明季节性的物品,但未必会从「冬眠」与否这个动物的习性上去表达。冬眠当然也不是唯一的隐喻尺度,以鸟类的迁徙乃至水生动物的洄游也能成为一种观察和言说视角: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扇”归来——在看不见的橱柜里和我们手边桌畔床头之间往复。虽然我们现在越来越多地依赖于空调环境,也不知往年的扇子放在橱柜中哪个角落里,渐渐忘记再取出来;但候鸟与昆虫的数量,不是也一年不如一年吗?

也可以取譬于另一个植物的角度,可以说扇子是一种一年生或者半年生乃至一季生落叶作物: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扇”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扇犹捎凉风……这样的诗词妄改固然无稽,但未免无理。古典语境中,扇子的确也积极参与到轶事与意趣的建构,正犹如夏日以及夏日中的清凉一个都不可少。这方面的证据不少,一会儿再徐徐道来。而我们想要先提醒的是,夏日所用的扇子,其实是兼具有自然界中动物性和植物性特征的。这当然与文明发展过程中,人们师法自然,取材于天地之间有关。在地球侧身围绕着太阳,构成黄赤交角亦即造成寒暑、冬夏的周期变化过程中,祖先们以自然物在冷时保暖,热时纳凉。夏天到来,须遮阴、须鼓风,“南有乔木”,可不可以休息?“凯风自南”,是不是棘心所吹?所以就有了葵扇,或称蒲扇,或称芭蕉扇,径自折取植物宽大的叶片,譬如岭南的蒲葵,或者将条状茎叶编织成一个大叶片的形状,譬如华北的蒲草,起到扇风挡阳光的作用。也有用竹编的,所以在汉代杨雄编成的《方言》中提到一个“箑”(shà)字,说扇是函谷关以西的称呼,函谷关以东称“箑”。更早时候西汉前期的《淮南子·精神训》有句:“知冬日之箑,夏日之裘,无用于己。”东汉末年高诱则注解称:“箑,扇也。楚人谓扇为箑。”可知当时竹扇在一个颇大的范围内得到运用。

而“扇”则表明了扇子的动物性来源,一目了然,其字从鸟羽的羽。羽扇最出名的莫过于《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鹅毛扇:簪冠纶巾、鹤氅皂绦,外加手中轻摇的羽扇,成了智者人设的标配。更早时候,上古还有一个表示扇子的字写作“翣”(也读shà,但古音与箑音近而元音有所不同),见于儒家经典《仪礼》,书中列举日用器具:“燕器:杖、笠、翣。”而又是《淮南子》,在《俶真训》那一部分里说:“冬日之不用翣者,非简之也,凊有余于适也。”其中的“凊”是凉的意思,也谈到了扇子的季节性。扇子的核心功能是引风,古人并非一早就知道风是空气流动的形态,他们长期想象,风中有精灵或神物掌管,那就是“凤”及“鲲鹏”的来历,而这两种或同一种神物,乃是百鸟之王;鸟儿一扇动羽翼,风就来了,巨鸟振翅,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形成旋风,它们也就飞起来了。因此,对于扇子来说,动物性来源又不只是提供材料,而且还有形式上的相似与启迪。

据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服器部》里所说:“上古以羽为扇,故字从羽;后人以竹及纸为箑,故字从竹。”则认为扇子的动植物来源之间有一个此消彼长、前后更迭的过程。但说起来,这并没有概括全貌:因为到了宋代,折扇或叫叠扇(当时又称聚头扇)开始传入中国。普遍以为这是日本人的发明。日本江户时期儒者冢田大峰(1745-1832)在《随意录》中提到,在当年日语中的迭扇一词的读音即从蝙蝠而来,因形似而名之。而十六世纪中期到过日本的明人郑舜功撰有《日本一鉴》,更明确指出,蝙蝠翅膀立悬可收束折叠,飞翔可张开扇动,日本人由此发明了折扇。如此,则可谓折扇有蝙蝠的文化基因。在明代之后,折扇在中国自宫廷开始,影响到民间风行于世,也因其便携,并得到来自书画界的加持,风头大大超过之前的团扇,而欧洲几个世纪以来,仅绘画传统所见,同样也是折扇多领风骚,受历代贵妇的爱宠而长期在风尚中占有显赫的位置——这么看起来,在机械化和工业时代的风扇-电风扇发明之前,扇子的进化简史有过动物率先,植物胜之,而动物又扳回一城的反复过程。可情况也不尽然,因为折扇的材料无非还是竹、檀香木以及纸张种种,所以实则可算是动物形式与植物材料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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