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耍尽了阴谋诡计的莫斯科,要想领导罗斯的独立,光凭借自身的硬实力显然是不能服众的。但莫斯科拥有的,不仅仅是硬实力。
来自宗教和文化的支持
当时的罗斯,在东正教信仰、语言文字、建筑艺术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皆深受拜占庭帝国的影响。西方史家亨利·皮雷纳曾为此感叹,“拜占庭在俄罗斯社会生活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所以如果没有它,俄罗斯文明就成为不可解释的。”相比之下,鞑靼文化对罗斯的影响,可谓微乎其微,以至于普希金嘲讽道:“鞑靼人不似阿拉伯人,占领俄罗斯之后,他们既没有给俄罗斯以代数,也没有给她亚里士多德。”
【步入衰亡的拜占庭帝国】
正因如此,在被蒙古征服后,罗斯人仍视早已江河日下的拜占庭帝国为亲爹,并把君士坦丁堡当作圣地。而金帐汗国在建国之初,虽为巩固统治而优待东正教会,但当月即别汗于1313年正式尊伊斯兰教为国教后,这种优待就被逐步取消了。影响力巨大的教会及其身后的拜占庭,遂开始扶持莫斯科。
在伊凡一世统治时期,莫斯科成为罗斯教会的领袖、“基辅和全罗斯总主教”的驻节地,即事实上的宗教首都。多位由拜占庭钦点的总主教全力支持这个新兴国家。如当9岁的季米特里于1359年继承君位、下诺夫哥罗德公国趁莫斯科主少国疑之机夺走了弗拉基米尔大公宝座后,正是靠总主教阿列克塞亲自出马与汗廷斡旋,莫斯科才夺回了大公头衔。
除此之外,面对不断抬头的地方分离思想,教会旗帜鲜明地支持罗斯统一。它还组织人马编写记载全国历史的编年史,以提醒人们这个异族统治下四分五裂的国家仍应是一个统一的国。莫斯科无疑是这一政治宣传的最大获益者。
【总主教在莫斯科】
在教会的精心呵护下,莫斯科平安度过了钱袋伊凡死后最危险的一段时期,幼主季米特里顺利成长为文武双全的英才。1375年,季米特里迫使老对手特维尔公爵尊自己为宗主性质的“兄”,并意味深长地要求对方,在莫斯科同鞑靼人作战时必须出兵协同。
在混战中掌控了金帐国政的马迈,嗅出了来自昔日藩属的危险气息。为维持对罗斯的统治,他同积极东扩的立陶宛结成反莫同盟。大战一触即发。
1380年,马迈同季米特里决战于顿河流域的库利科沃原野。尽管此战的参战兵力被史书极尽夸大,可其意义却怎么也不会被高估——莫斯科领导罗斯联军击败了金帐汗国,成为全民族当仁不让的中流砥柱。梁赞公国的索封尼,为此创作了脍炙人口的叙事诗《顿河彼岸之战》来赞颂季米特里,这充分说明了莫斯科的威望已超越了各公国的疆界。而季米特里也因此被尊为“顿斯科伊(顿河王)”。
【库利科沃的罗斯联军】
尽管随后脱脱迷失一度复兴了金帐汗国,并迫使季米特里在表面上臣服,莫斯科却再也不似过去那般恭顺了。汗廷甚至不得不写信提醒它名义上的藩邦之长,不应嘲笑大汗的使者、不应不去朝觐、更不应以国民贫困为由不纳贡。
1389年,顿河王季米特里去世。元气已经恢复的罗斯,在当时拥有大大小小130座城镇。各地之间愈发活跃的商业联系为统一夯实了基础,文化也开始复兴,对外交流日益频繁。而金帐汗国却在数年后遭帖木儿入侵,京城别儿哥萨莱被付之一炬。
第三罗马的诞生
1462年,当伊凡三世继位为莫斯科新君时,喀山、克里米亚、阿斯特拉罕三国已从金帐版图中分裂出去。10年后,在罗马教宗的撮合下,伊凡三世迎娶了已于1453年灭亡的拜占庭帝国的末代公主索菲亚,大批拜占庭遗民携带着珍贵的文书经卷迁居莫斯科。从此,莫斯科成为东正教世界的中心,而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标志,则成了日后俄罗斯的国徽。
1478年,伊凡三世兼并诺夫哥罗德。两年后,他当着金帐使臣的面,唾弃并践踏了象征汗权的令牌,以这斯拉夫的方式宣布“驱逐鞑虏”、罗斯独立。其盟友克里米亚随后将金帐汗国彻底消灭。
【俄罗斯的统一】
1547年,伊凡三世之孙伊凡四世正式加冕为“沙皇”。全欧洲终于听到了这个已拥有280万平方公里版图、并从“罗斯”进化为“俄罗斯”的中央集权国家那“第三罗马”的怒吼。
而统治了俄国二百余年的草原游牧民族,将迎来“第三罗马”对自己四百余年的反攻。
【爱森斯坦名作《伊凡雷帝》剧照】
纵观这段漫长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野蛮而松散的金帐汗国,连自身统一都维系不了,谈何去教俄国实现统一?四分五裂的罗斯最终能成为中央集权国家,从根本上讲,靠的是广大人民的辛勤劳作、靠的是历代莫斯科大公的惨淡经营、靠的是在文化上未受蒙古太大影响从而保持住了东正教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