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鼓浪隐士
01
1946年4月25日,一辆豪华的福特汽车在老上海的街道上疾驰,忽然车子被一辆雪佛兰汽车拦住了去路。两名身穿军装的男子拿着枪,打开福特汽车的车门,他们拿出逮捕令,要求车上一位70多岁的男子跟他们走一趟。
看到“淞沪警备司令部特别通行证”的字样,老人和车上其他的人只能认倒霉,70多岁的男子只好下车,上了那辆雪佛兰汽车,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位上了“军车”的老人可是大有来头,他就是荣氏家族的主人,有“面粉大王”与“棉纱大王”之称的民族资本家荣德生。他是当时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大富豪,拥有16家面粉厂和18家棉纱厂,又是国民政府工商部参议。此外,荣德生也是一位爱国商人,对中国的科教文卫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样一位有着崇高社会地位的人,怎么就会被抓走呢?
原来当时抗战刚胜利不久,全国兴起了惩治汉奸的浪潮。只要拿到了“逮捕许可证”,执法人员就可随意抓捕任何有汉奸嫌疑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不乏以权谋私,借打击汉奸实施敲诈、侵吞财产的恶事。尽管如此,因为顾忌对方的身份,荣家人也无任何辩解,只能轻易地让老爷子被带走。
荣德生的三儿子荣一心和女婿唐熊源一开始也是认栽,可事后想想事有蹊跷,于是给淞沪警备司令部打电话,希望了解情况。然而对方的回复却让荣家人感到震惊。原来司令部根本就没有签发逮捕令,这完全是一起假冒军方的绑架行为。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老蒋的耳朵里,他感到十分恼火,要求上海方面早日破案。上海市动员了军、警、特、宪各方势力倾巢出动。军警通过监控电话、邮件、秘密调查等方式,寻找绑匪的踪迹。但即使如此,还是毫无头绪,荣德生仍然下落不明。
02
原来荣德生上了车后,就被绑匪带到一座三层石库门的楼顶。根据荣德生事后回忆:“此室四无窗户,因此白日无光,亦无灯烛,真黑暗世界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荣德生被非法囚禁了34天。
绑架发生后的第七天,绑匪联系上荣家,要求100万美元的赎金。但荣家人与绑匪斗智斗勇,最终把金额讨价还价到了50万美元。荣家人把赎金交给绑匪后,荣德生终于得以安全回家。
荣德生是逃出虎口了,可此事却让国民政府颜面扫地。不仅未能破案,而且假冒通行证的事也未查明。于是他们只好放出大招,让军统巨枭毛森来到上海全权负责案件的调查。
毛森一出手果然有了眉目,他发现淞沪警备司令部中校警卫队长王晋唐,这段时间发家了。不但一身的行头都换成了名牌,而且还买了一辆新车招摇过市。而按照当时的工资水平,王根本就不可能买得起这些东西。
王晋唐想不到,他的装X行为居然引起了上司的怀疑,把自己和同伙都给坑了,终于使荣德生绑架案大白于天下。毛森找王谈话,询问为何如此阔绰。王则以与老乡做小生意搪塞。可毛森立刻严厉地说:“我早已掌握,你和荣案有关!现在说明,尚可内部解决,等到破案,那就不好收拾。”毛森的恐怖在军统内是人尽皆知,王晋唐本来就做贼心虚,被“活阎罗”这么一吓唬,立刻吓破了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交代了。
原来王晋唐有个远房亲戚叫黄阿宝,他本来是个无赖,在抗战时投靠日本人,成为“浙东自卫总队”的队长。当了汉奸的黄阿宝无恶不作,常在辖区内奸淫掳掠,残害无辜民众。
抗战胜利后,黄阿宝为了躲避国军逮捕,躲到上海郊区藏了起来。但他因为有鸦片瘾,家产很快就坐吃山空了。于是去找浦东帮会头子骆文庆以及嵊县帮匪袁仲书,向他们要钱。这两位在日伪时期得到了黄阿宝的照顾,碍于江湖义气,只好经常接济他。
可是吸鸦片是个无底洞,两位帮会头子很快感到为难。为了应付黄阿宝,就决心干一票大的,通过绑架富商,筹集资金。于是他们把目标盯在了荣德生身上。
03
可是要绑架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富商谈何容易,于是他们想到了假冒军方的名义实施绑架。而黄阿宝的远房侄子王晋唐正好是军统的工作人员,因此黄就去找王,希望他能参与,并答应平分赃款。
王晋唐在利益诱惑面前,很快就动心了。而正好此时王晋唐的同事刘瑞标手上有一张“逮捕许可证”。于是他通过各种方法拉刘下水,取得了“逮捕”荣德生的证件。
此外,骆文庆、黄阿宝一伙还通过各种关系,从美大企业公司经理吴志刚那里搞到了一辆与淞沪警备司令部专车相似的雪佛兰轿车。并通过荣德生的远房亲戚朱产生,获取了荣德生日常的行动路线。就这样,一起轰动上海滩的绑架案就发生了。
王晋唐交代了犯罪真相后,军警很快就抓获了绝大多数案犯。并于是年8月27日判处,荣德生绑架案主犯骆文庆、袁仲书、吴志刚、郑连棠、黄绍寅、朱产生、刘瑞标等8人死刑,其余案犯也被依法判刑。而黄阿宝虽然逃脱,但两年后也被抓获,并被正法。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由于涉案者与侦破者之间存在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荣家交出去的赎金,并没有如数追回,相反荣家为了答谢军警破案的辛劳,还奉献了不少钱给有关部门。此外,上海一些机构听闻大案告破,除了表示祝贺,也明示暗示荣德生多多捐赠来回馈社会,这又让荣家损失了不少钱财。
于是这起绑架案,让荣家足足损失了100多万美元。荣尔仁非常气愤地说:“绑匪只要50万美元,现在‘破案’了,却用去了60万美元还不够!真不如不破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