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鄱阳湖:鄱阳南湖的形成

2020-07-23 15:35:31 作者: 前世今生鄱阳

(五代)韦庄:泛鄱阳湖

四顾无边鸟不飞,大波惊膈楚山微。纷纷雨外灵均过,瑟瑟云中帝子归。

迸鲤似梭投远浪,小舟如叶傍斜晖。鸱夷去后何人到,爱者虽多见者稀。

这首诗作于唐景福元年(892)秋八月。 在891年,韦庄离开浙江,前往江西、湖南游历,之后入京应举。其中“大波惊隔楚山微”和“小舟如叶傍斜晖”之句,意指由于大湖的浩淼,使得西边的群山和行船都显得渺小。在同一时间的另外一首诗中,韦庄有“鸟栖彭蠡树,月上建昌船” 之句,却依然使用了“彭蠡”一词。这既可以理解为“鄱阳湖”和“彭蠡湖”存在区分,并不指称同一处水体,也可以视为“彭蠡湖”与“鄱阳湖”已经通用。贯休和韦庄都用了“鄱阳湖”做标题,如果标题确非后来刊刻者所加的话,这就意味着至迟在唐末,“鄱阳湖”之名已经形成,并在当时的诗人中得到认同和使用。

值得注意的是,与贯休一样,韦庄也是从浙江到洪州,途径鄱阳湖。在传统时期,浙江衢州、婺州通往江西洪州的便捷之道,是从浙西过玉山到上饶,然后顺着河道至弋阳、余干或鄱阳,这是一段可以确定的路程。至于到达余干、鄱阳之后如何前往洪州?上文贯休、韦庄都提到泛舟过鄱阳湖赴洪州或庐山的情景,但却没有提及具体的路线。结合前文李翱南下岭南时走的路线,贯休、韦庄所经过的“鄱阳湖”应该就是李翱、刘长卿与竇叔向等人所称的“担石湖”。不过,至唐代末期的诗词中,曾经在唐中叶史籍中频繁被路过江西的诗人提及的“担石湖”已经逐渐被“鄱阳湖”所替代。由此推测,至唐末五代时,北部的彭蠡湖水体可能已经越过松门山一带,向东南鄡阳平原扩张,并与南部的“担石湖”相接。

(二)两宋时期

在本文的开篇,笔者即已指出金陵书局《太平寰宇记》两条关键史料的版本问题,以致以往关于鄱阳南湖形成时间的结论有重新讨论的必要。虽然《太平寰宇记》存在明清时人“窜入”的“伪文”,但参照宋版《太平寰宇记》,里面尚有若干条记载可资讨论。

其一,在饶州鄱阳县下,载有“鄱江水。自当县、浮梁、乐平、余干等三县合为鄱江,经郡城南,东过都昌县,入彭蠡湖。” 这表明,北宋初期“彭蠡湖”尚未扩展到鄱阳县城附近,不然鄱江之水就不必过都昌县入彭蠡湖,而是直接过县城不远就可入湖;其二,在洪州南昌县下,载“松门山,在县北水路二百一十五里,其山多松,遂以为名。北临大江及彭蠡湖。” 由此可知,彭蠡湖尚在松门山之北;其三,在南康军下,载有“东南渡江至松口,三十里入都昌县界。” 松口即松门山彭蠡口,从南康星子县城到都昌县要先渡过赣江到松门山,但是松门山到都昌界三十里却未注明是水路,都昌县下亦未载县东南有湖,从而可判断彭蠡湖尚未越过松门山南扩。由此可知,乐史虽是江西宜黄人,但却并未注意到彭蠡湖水体向东南鄡阳平原大规模扩张的变化,也只字未提“鄱阳湖”水体的出现。

仅从《太平寰宇记》看,北宋初期彭蠡湖的位置并未向东南方的鄡阳平原扩展。值得注意的是,在夏秋丰水季节,彭蠡湖之水会沿着各江道向上游漫涨,从而在鄡阳平原阻遏江水形成许多局部湖泊。如在饶州余干县下载:“邬子港,在县西北二十里。余干江水之一支,水口即为担石湖也。” 余干江水受彭蠡湖水体上涨的影响,在余干江水口形成了担石湖。另外,在洪州南昌县下载东湖,“水通章江,增减与江水同” ,表明南昌县城附近的东湖,尽管距离遥远,但依然会受到彭蠡湖水涨的影响而出现水位变化。这些记载显示,北宋初期,彭蠡湖主体虽未向东南方的鄡阳平原入侵,但彭蠡湖水体已经出现了季节性的向河流上游漫涨的事实,甚至由于下游水体的阻遏,河流上游区域已经开始形成局部水体。

北宋所修地理总志,除《太平寰宇记》外,还有《元丰九域志》和《舆地广记》,所载政区前者为北宋中期元丰之制,后者为北宋末期政和之制。 在《元丰九域志》江州德化县下,仅载有“彭蠡湖”三字,而在饶州、洪州下未见任何记载。 同样,在《舆地广记》中,只在江州德化县、彭泽县和南康军星子县下载有“彭蠡湖”,而饶州、洪州下未见记载。 以上信息显示,直到北宋末期,地理志书中没有出现“鄱阳湖”之记载,也没有发现“彭蠡湖”的范围扩展到饶州、洪州境内的任何记载,“彭蠡湖”只在江州德化县境内有载。这说明,在北宋时期,几乎没有地理志书注意到鄡阳平原的地理变迁,彭蠡湖的范围也未见有明显的变动。彭蠡湖水体顺着江道在逐渐向上游入侵鄡阳平原,从而形成沿江两岸水面季节性涨落,在低洼地区已经形成面积不等的湖面,但今天鄱阳湖的大体范围尚未形成。

在康山发现的南宋圹记(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上引《圹记》的落款是“进士胡宪记”。胡宪,南宋余干县人,曾于景定元年(1260)参加过“解试”。 同时,圹记主人公也生活在南宋开禧至景定年间。由此,通过圹记作者和圹记主人公的信息,我们可以断定这是一块南宋末期的墓志。尤为重要的是,圹记中载有“康山宛在湖中,士大夫东南行者,维舟其下,必上元礼所居而登览焉”。 虽然“宛”字有“如同”、“好像”之意,但结合前引杨万里“四月十三日度鄱阳湖,湖心一山曰康郎山,其状如蛭,浮水上” 之记载,可以肯定南宋中后期康山已在湖中无疑。此外,上引碑文也说明此时的康山已是鄱阳湖上重要的水路航道之一,以致宋代政府在康山设立“榷酤”收取酒税,现在康山王氏的祖先就是因为被有司任作“榷酤”而定居康山的。

此外,吴修安根据1983年出土《宋故赵善士墓志》中“公宅之北,邻於鄱阳大湖”的记载,并结合其他相关史料,认为南宋初鄱阳湖的西南界已到达了赵家围一带。 同时,南宋洪迈《夷坚志》中有记载云:“鄱阳近郭(双港)数十里多陂湖,富家分主之”。 由此可知,在离鄱阳县城不远的双港已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湖泽存在,南宋初期鄱阳湖的东界大致已经越过莲荷山、鄱阳山抵达鄱阳县城附近。鄱阳湖的南界则与唐中叶以来担石湖的南界基本相同,大致在邬子港、瑞洪一带,康郎山已位于湖中。北界的棠荫、四望山都已在湖中或湖边,界址与现今鄱阳湖的北界基本相同。至此,现今鄱阳湖的大体范围已基本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