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西守军不愿放弃,继续坚守最后的领地,以空间换时间,期待着中央恢复控制力,最后能前来救援。面对吐蕃咄咄逼人的进攻,安西守军不知疲倦地捍卫者帝国的尊严。
在这种被中央放弃的情况下,安西军完全有理由去投降,过一点下半辈子的安稳生活;他们也可以像五胡乱华时期的乞活军一样,以抢劫来填饱肚子;他们还可以像清朝的土尔扈特一样,长途跋涉选择东归,对于缺兵少将的唐朝中央而言,他们一定会受到重用和欢迎。
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最困难、最“无意义”的守城,过着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胜利渺茫的囚笼生活,独自面对十倍于己的兵力攻击。
每一次战斗,都会新增几座坟冢;每一年春夏,都会多几根白发。陪伴他们的,只有漫天厮杀。长安的月亮,成为他们唯一的慰藉。
安西守军就这样坚守了十几年。781年,吐蕃西进伊州(哈密),刺史袁光庭坚守累年,后粮尽兵乏,城陷而殉城。哈密失守,西域门户大开,安西更加危险,郭昕便派遣使者,借道回纥,前往长安求援。
听闻使者掷地有声的回答:安西守军没有退,西域仍是大唐国土。被吐蕃围困十几年的西域竟然没有失守,朝堂君臣无不震动唏嘘,掩面而泣。
唐德宗声泪俱下地对安西守军下达了最高规格的嘉奖令,全体将士连升七级。然而,跌落神坛的大唐,正在进行武力削藩,此时能提供的也只有精神奖励了,依然无法派出一兵一卒的增援。
”自关陇失守,东西阻绝。忠义之徒,泣血相守……”
——781年唐德宗诏书
就在这一年,为了宣示大唐主权,鼓舞军民士气,郭昕铸币"大唐建中",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特殊的一种钱币。古代货币,一般都是"年号"加"通宝"之类的用词,如开元通宝、大历元宝,唯有"大唐建中"铸币是例外,它是中国历史上,唯一铸有国号加年号的钱币,被称为“魂与魄的货币”。
《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中两个士兵运送的货币,就是"大唐建中"。
783年,长安发生“奉天之难”,唐德宗逃出长安。唐德宗想到用割让西域的条件换取吐蕃出兵帮助唐朝平叛。但是这条诏书始终没能传到西域,安西孤军一直认为这只是吐蕃瓦解他们的计策。他们就这样在无援兵、无补给的情况下继续坚守!
790年,原先隶属于唐朝的西突厥别部葛逻禄趁机独立。这个葛逻禄可不是好东西,大唐与阿拉伯帝国的怛罗斯战役,大唐之所以落败,就在于自己阵营出现猪队友——葛逻禄倒戈了。葛逻禄后来建立喀喇汗国,是西域首次出现伊斯兰化的王朝。
两次伤害大唐还嫌不够,葛逻禄还联合吐蕃,夺取北庭,第三次伤害大唐。791年,北庭都护府(北疆)失陷,大都护李元忠竭力死战,没于阵中,7千唐军全部战死。自此,安西都护府连友军也没了,彻底孤立,只剩下不毛之地的南疆了。
《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运送军饷的目的地,就是北庭都护府的西州和庭州。
留守西域的唐军,此时他们已经坚守25年。他们可能是当时世界上最独特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如果仅仅是胜利的信念,但是25年的时间、衰老加上不断失利领土不断丧失,早已足够磨平他们的执念了。
誓取西域
安西唐军的孤军奋斗,并非只有悲壮,也有着极重要的战略价值。
他们将吐蕃占据西域的时间,生生拖了几十年,使其在巅峰时期也不能取胜,从而丧失宝贵的战略时机。这种有力的牵制,才换来唐军在西南战场的节节胜利,从而扭转唐蕃战争的胜利天平。
当吐蕃在808年占据西域全境时,吐蕃却迎来内乱,迅速盛极而衰。823年,吐蕃主动休战,与唐朝缔结友好合约;848年,汉人张义潮在敦煌起义,唐朝旧属纷纷响应,陷于吐蕃近100年的河西走廊重回大唐。莫高窟156窟,画的就是张义潮收复河西凯旋而归的盛况。
也正是因为安西守军的坚持,提高了在西域汉人的向心力,增强了西域对大唐的归属感。试问没有郭昕和尉迟曜这些人前赴后继的经营,张义潮又怎能在西域振臂一呼,便有百应?
公元866年,吐蕃国相兵败身死,首级被送往长安。西域各地纷纷起义,驱逐吐蕃军队。吐蕃在西域的所得,自此全部丧失。869年,吐蕃爆发奴隶大起义,吐蕃帝国彻底灭亡,再也没能恢复。
遗憾的是,唐朝末年,内乱不止,未能一鼓作气收复西域。从此,华夏势力消失在这片土地,“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铮铮战曲,从此成为西域绝响。
时光荏苒,滚滚的历史车轮匆匆碾过,当下一次中原王朝再次掌控西域之时,已是千年之后的乾隆王朝。经过弱宋、明朝的封闭后,直到1745年乾隆平定准噶尔,华夏王朝才再度染指西域。一直至今,西域都是中国的领土。
长眠于西域的安西军,飘荡在上空的安西英魂,终于可以安歇了。
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