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崇高——论八大山人的艺术

2020-08-24 17:28:21 作者: 孤独与崇高—

文/史倩茹

摘要:八大山人是一位把艺术与生命相抵的艺术家。他的艺术在中国艺术中光芒夺目,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本文从八大山人特殊曲折的人生道路、自由浪漫的晋人情怀、一心不生的“无念”之法三个方面阐述他艺术魅力的产生原因,让观者更加深刻地领悟八大山人艺术的孤独与崇高。

关键词:八大山人 人生道路 晋人情怀 “无念”之法 孤独与崇高

图1 《鸡雏图》

在中国绘画史上,八大山人可谓是具有独创意义的大家。他以精纯的技法为基础,用哲学的智慧来作画,借视觉语言来表达对人生、历史乃至宇宙的思索。八大山人题扇诗中有这样一句:“江西秋月正轮孤”,这是对其艺术的最好概括。秋天夜晚,天冷气清,而一轮明月当空照面,凄冷的格调,清逸的思致,残缺而圆满,虚静而充实。正如八大山人的艺术,孤独而崇高。八大山人这种惊人的艺术魅力无疑是与他那特殊曲折的人生道路、自由浪漫的晋人情怀,以及一心不生的“无念”之法息息相关的。一、特殊曲折的人生道路

公元1626年,八大山人,俗名朱耷,生于江西南昌一个衣食无忧的贵胄之家。作为明太祖朱元璋十七子宁献王朱权的九世孙,在其善诗歌、精通书画的祖父的教导下,他八岁能诗,十一岁画青山绿水。但是生活在晚明这样停滞和沉闷的时期,贵族的出身并不能给他带来额外的荣耀,他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学而优则仕”来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所以十七岁时他毅然放弃爵位,以平民身份参加科举,并取得了“诸生”资格。若不是明末的农民起义推翻了明朝,大明江山又被满清抢占,他修身儒业,试以改变腐朽的大明王朝的理想也就不会变成无奈的幻想。

同时,皇室宗亲这个之前并未给他带来多少荣耀的特殊身份在他十九岁之后无疑成为一个极其危险的符号,他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已经失去了。可是强烈的民族意识、沉重的家国之恨、决绝孤傲的性格决不允许他做异族的顺民,他被迫选择了逃亡,在深山老林隐姓埋名。“栖隐奉新山,一切尘世冥”,二十三岁“薙发为僧”,面对残酷的现实,他愤然闭上了嘴。在耕香院耕庵老人那里“正法”,竖拂称起宗师来,俨然成了一位得道的高僧。但是旧时美好的理想和憧憬显然使他和清净无为一尘不染的佛门相抵牾,旧时的过往让他拿起了狼毫在纸上挥洒自己太多太重的悲愤。

公元1661年,八大山人离开了佛门回到了南昌,他又一次有悖情理,在南昌城外筑起了道院“青云谱”,蓄发黄冠当了道士。可他又常常回顾当年出家的寺院,徘徊于僧道之间,恍恍惚惚如丧家之犬一般。在他六十八岁时,由道还俗。直至八十岁,八大山人在经历多次的痛苦挣扎之后,最终以一个俗人的身份合上了那双看清茫茫世界的眼睛。

袈裟、道袍、青衫,或许在中国历史上找不出一个像八大山人这样似疯似癫的僧人、道士、俗人。衣服的变化折射出的是他对于自身身份的焦虑,似疯似癫掩盖着他人生的孤寂,可能只有艺术才能平复他焦躁不安的心灵,道出他如滚滚江河的爱国之情。八大山人特殊曲折的人生是他孤独而崇高的艺术的铸造者。

图2 《柳禽图》

二、自由浪漫的晋人情怀

八大山人少年遭遇家国之变,遁迹佛门,而后又身患顽疾病,尽显癫狂之态不能自已,晚年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孤苦伶仃,一生尝尽人生凄凉。然而八大山人的艺术却给我们留下了充满轻松、幽默、平和、淡远的感受。无论是那玲珑可爱的雏鸡、自由自在的游鱼,还是那天光云影般的山水,都是他将哀惋的遭遇唱成清越的激响,把压抑的情怀舞成高昂的祈望,书写出的生命之舞。这些都是与八大山人身上那自由浪漫的晋人情怀息息相关的。

八大山人的这种气质大约是从公元1685年开始,他的艺术向洒脱不羁走去,生命之船也驶向了魏晋那个火焰般热情的时代。八大山人大量地研习那个时代的作品。他疯狂地爱上了王羲之的《临河序》,仿佛永远也写不厌。他刻了“禊堂”“晋字堂”等印章,又研读《世说新语》等著作,创作《世说》二十首,绘画也开始展露出率直的晋人情怀。友人龙科宝写他作画:“山人跃起,调墨良久,且旋且画,画及半,阁毫审视,复画,画毕痛饮笑呼,自谓其能事己尽。熊君扺掌称其果神似,旁有客乘其余兴,以笺索之,立挥为都啄一双鸡,又见狂矣,遂别去”①,虽然友人描写的八大山人似乎是病态的,但是彰显的却是他真诚率直的性格,如晋人一般“如野鹤之在鸡群”,这也是八大山人的画透露出孤独却不屈,自由而浪漫的画意的原因吧。

八大山人曾画《鸡雏图》(图1),图画中惟有一只小鸡雏,迈着它蹒跚的小步,虽然茸茸可爱,但是它的眼睛却旁若无人似的凝视着前方,紧紧地盯着什么东西。八大山人在旁题道:“鸡谈虎亦谈,德大乃食牛,芥羽唤童仆,归放南山头。”诗与画相得益彰。所谓“鸡谈”出自晋人刘义庆《幽明录》的一则故事,“晋崇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买得一长鸡鸣,爱养甚至,恒笼著窗间,鸡遂作人语,与处宗谈论,极有言智,终日不辍,处宗因此巧言大进。”②德大乃食牛,乃是源自《庄子·达生篇》中呆若木鸡的故事。③芥羽则指古人斗鸡时使鸡获得战斗力而把芥子捣碎放到鸡的尾巴上的习惯。很明显,图画中的鸡并非是一只呆木鸡,或是受人供养的“对谈”鸡,更不是耀武扬威的雄鸡,它是一只只愿“归放南山头”的灵动的鸡。它象征着八大山人那向往自由浪漫,超越争斗,独立淡远的晋人情怀。如果说崇高之美要震人心魄才能使人生出被征服、被震撼的效果,那么八大山人艺术的崇高之美却是在孤独中流露出不懈追求自由的动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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