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振俗:历尽艰辛话丑行——回忆我的秦腔艺术生涯

2020-08-29 08:12:43 作者: 阎振俗:历尽

为糊口 背井离乡入艺门

位于终南山下的陕西长安县王庄乡曹村,旧社会人们把这个地方称为麻河滩,祖祖辈辈的庄稼人,就在这块土地上生息。麻河滩,滩大石头多,是个多灾多难的穷苦地方。麻河水从秦岭深处流出,若遇山洪爆发,往往会把庄稼和村庄淹没。所以,我给它编了几句顺口溜是:“麻河滩里没城墙,支的草棚缺瓦房。家家吃的河中水,个个出来壮脖颈。”我于1919年1月14日出生在这个贫不可言的苦难之乡。

我的父亲阎大吉和母亲吴门阎氏,都是受苦农民。我们家当时是个大家庭,10多口人。我弟兄5个,还有一个姐姐。由于家境贫困,在我八九岁时,祖母和我二哥就被饥饿夺去了生命。虽说家中还有7亩地,但全是滩地,很难长出庄稼。全家人长年累月过着衣不遮体、食不充饥的日子。

我们曹村是个大村子,常来外地戏班演出,遇到逢年过会,戏班演出更多。同时,我们曹村当时为“曹半甲”,就是有一半人在外当差,有一半人在家种庄稼。在当差的人中,还有唱戏的。小时候,我就爱看戏,但小孩子只是看热闹,后来,慢慢懂得了门道。有一次,我给父亲说:“你看你,供不起我上学,做庄稼地又少,我只有去学戏,也会有碗饭吃。若是成为把式,还可挣钱给家买些粮食。”可谁知,我父亲听了后说:“娃呀!哪怕咱去讨饭吃,都不去学戏!”父亲这话,在当时是有道理的。因为唱戏的人,在旧社会没有地位,被人下眼观看,低人一等。若是学成个把式,有了钱,就容易染上抽大烟、耍钱的坏毛病。所以,我父亲的态度很坚决。但是,我的决心很大,也很坚决。我怕父亲阻拦,就向他表示说:“我要是成为把式,如果染上抽烟耍钱的毛病,就不进这个村子,你也全当没我这个儿子。”父亲看我的态度那样坚决,就算允许了。

当时,我大哥在长安县府当差,府址就在现在的西安市西大街文化厅招待所。大哥虽说是当差,但在外边人还熟些。有一天,我自个儿来到县府,找到了他,把个人的想法告诉他。他通过别人,把我介绍到三意社。

三意社当时的学生很多,我在学生中年龄最小。有一次,因吃不饱饭,肚子饿,看见年龄大的学生在开饭前提前领饭,我发现后也尾随其后。可伙房不但不给,反而把我打了一顿,结果我吓得把碗打烂了。教练知道后,就把我开除了。

我被开除后,无路可走,只得又求大哥寻找出路。大哥安慰我:“别发愁,那咱们就往易俗社走。”

易俗社门楼高,要进去是不容易的。当时,我大哥买了几斤点心,找到了教练高天喜,向他倾诉苦衷,总算送我进了易俗社。易俗社先有三个月的试验期,三月满后,才算正式学员。按照易俗社的社规,要给每个学员起名字,须取“中华民国易俗”这6个字中的一个字。我得名字阎振俗。

在易俗社6年间,我学了不少戏。在老师的辛勤培育下,我半年多就登台演出了《伍员逃国》、《讨荆州》、《斩韩信》等许多本戏和一些折子戏,而且都是演主角,当时扮相也好,再加上有声,演出受到观众的好评。但是,易俗社是闻名全国的大剧社,名家当时很多,自己演技同他们比还差得远。同时,社里要求学生不但要学戏,而且还要学习文化课。我没进过学校门,学起来很吃力。同时,每月工资只给5毛钱,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5元钱,无法周济家里。从此,思想上就有了动摇,产生了另寻出路挣钱的想法。

大约在“双十二事变”前,国民党军队里有一个军官叫蒋朗亭,此人在和共产党打仗时阵亡。可他的三个儿子都在国民党军队里干事,颇有权势。为了给其父立碑子,他们叫了40多台有名的灯影戏,为祭奠演出。同时,还叫了当地的两个剧团,一个叫维新社,一个叫竟化社,并请了易俗社也去演出,我随社参加。易俗社演的是《讨荆州》,我扮演主角鲁肃,我们演出后,竟化社的人看我扮演的鲁肃从扮相到表演都比较好,就动员我到他们社去。那时,我毕竟是一个穷苦出身的孩子,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看到人家竟化社的学生穿得好,还发棉大衣,顿起离开易俗社的念头。因此,当易俗社有一次在蒲城楼阳演完戏,竟化社就派人在台下等着我,我就跟他们走了。

竟化社是个老戏班子,也有许多主要演员,他们都比我年龄大。我到这个剧社后,当时也只是演些配角戏。我为了多学点,首先是要把老师恭维好,有时给人家点烟灯,在行路赶戏时给老师扛蚊帐竿子等。因为只有这样,对老师多关心点,帮他们做点零活,生活上多料理,他们才肯教戏。就这样,我在这个剧社既学戏,又演戏,前后有三年时间。在这三年中,我演出了《蝴蝶杯》前后本,扮田云山;《五雷碗》中我扮孙武子。

到竟化社的第三年,杨虎城部队的旅长孙辅丞率部驻防在宝鸡和凤翔,他有戏班子叫培风社。培风社从外地演出回到蒲城,正巧我们竟化社也从外县演出回来。因培风社先到一天,就在竟化社常演的场地——蒲城县的南庙演戏。竟化社发现自己场地被他人占用,很生气,觉得有些欺人,但没有什么办法。为了出这口气,竟化社也就出了戏牌,演出《回荆州》。本来没有这个戏,是根据《黄鹤楼》改编的。孙辅丞一听竟化社演出《回荆州》,知道分明是对着培风社来的,立即向部属下令:“把竟化社给砸了!”接着,就派了一名副官和两名士兵找竟化社社长。可是这几个人都不认识社长,就跑到我们宿舍,看到一演小旦的学生后,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别的演员见他们说话不对头,就问了几句。他们把那演员打了两个嘴巴子,又问:“你社长呢?”这时,那演员见人家有来头,也只好领人家去见社长。社长武志平说明原委,结果遭到对方毒打。社长被打伤躺在床上,戏也演不成了,就把戏班全部交给孙辅丞。竟化社从此就改名叫“共继社”。

共继社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到潼关去演。到了潼关后,西安事变发生了,蒲城也派人来,叫剧社回蒲城县。这样,我们共继社回到蒲城,与培风社合并,要减一部分人,我因为嗓音失常,被拒之门外,就从蒲城步行两天后回到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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