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桐 中国国家博物馆 北京师范大学 [ 徐舒桐 中国国家博物馆 北京师范大学联合培养博士后]
摘要：
先秦时期秦系的墨迹文字，在起笔形态方面，秦系墨书基本是“逆锋起笔”，而楚系墨书基本是“顺锋起笔”。[footnoteRef:1]在行笔笔势上，秦系墨书以平直线条和方势转折为主，楚系墨书以弧形线条，圆势转折为主。收笔方面，秦系墨书以“戛止”[footnoteRef:2]收笔为主，较为钝圆，楚系墨书以“出锋”收笔为主，较为尖细。秦于前226开始灭楚战争，到前223年灭亡楚国，而里耶秦牍最早纪年是前222年，（秦王政25），可见秦文字入侵楚国的效率之高。楚国和楚文字虽被灭亡，但楚人未绝，楚笔法亦在，具有“快写”、“便捷”属性的楚系笔法，顽强的寄生在了秦简墨迹中，并随之进入汉代。楚系“顺锋笔法”对于汉字字体的演变和发展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楷书和行草书字体的形成都与楚系笔法有着密切的关系。 [1: 注：关于先秦墨迹文本起笔笔法形态的研究，参看：徐舒桐，《从起笔方式再探六国文字与隶变的关系》[J]，中国书法，2018.06。] [2: 注：关于“戛止”的这一说法，参看王晓光《秦简牍书法研究》[M]，荣宝斋出版社，2010,11，第50页。]
关键词：秦简、楚简、笔法特征、早期楷书
1、 先秦墨迹“顺锋起笔”与“逆锋起笔”的形态和性质。
先秦墨迹文字中，楚系墨书是以“顺锋起笔”为代表的楚系笔法系统（包括曾侯乙墓竹简和晋系盟书）；而秦系墨书是以“逆锋起笔”为代表的秦系笔法。楚、秦两系墨书文字的笔法特征十分明显且稳定，下面分别讨论：
（一）“顺峰起笔”形态分析
楚简文字的起笔方式是“顺锋起笔”，即下笔入纸的方向和行笔的方向夹角小于90度，这个夹角的大小能够影响到笔画的质感，夹角越大，笔画的质感就向着扎实、稳重的方向发展；夹角越小，笔画就向着飘逸、轻灵的方向发展。
“侧切起笔”：郭店楚简《性自命出》
“直入起笔”：上博简《民之父母》
楚简文字例：红色剪头为下笔入纸的方向，黄色箭头为行笔方向。
图1“侧切起笔”与“直入起笔”形态关系对比
由下笔方向和行笔方向夹角的变化，“顺锋起笔”还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形态：“侧切起笔”和“直入起笔”。如图1，举例的两字均出自战国楚简，左为典型的“侧切起笔”，右为典型的“直入起笔”。下笔和行笔的方向，分别用红色箭头和黄色箭头标出。通过分析我们可以发现： 首先，“侧切起笔”的下笔方向和行笔方向有一个小于90度的夹角，而“直入起笔”下笔方向和行笔方向基本一致。
其次，“侧切起笔”只要保证下笔与行笔方向1-89度的夹角都是可以成立的，故说“侧切起笔”是“顺锋起笔”的一般笔法形态。
再次，“直入起笔”的条件比较严格，当且仅当下笔方向和行笔方向基本一致时，才能形成“直入起笔”的笔法形态。“直入起笔”是“顺锋起笔”的极端笔法形态。
如图2中的四个楚简字例，从左到右，下笔方向与行笔方向的夹角逐渐变小，虽然夹角有较大的变化，但左边三种形态均属于“侧切起笔”。最右边的字例，入笔与行笔的方向基本一致，夹角几乎为零，这种形态的起笔方式称之为“直入起笔”。
字例来源
1、上博简《姑成家父》“百”
2、上博简《三德》“句”
3、上博简《民之父母》八号简“王”
4、上博简《民之父母》五号简“五”
字例
图2：“顺锋起笔”的下笔与行笔方向关系示意图
从书写稳定性的角度讲，起笔和行笔方向的夹角越大，书写的稳定性越强。由于起笔和行笔方向不一致，需要两个动作完成，下笔作为一个毛笔和纸接触的短暂动作，实际上就是在为行笔动作做准备，从而提高行笔过程的稳定性。“直入起笔”的入笔和行笔融为一个动作，由于缺少了“准备动作”，其行笔过程在粗细、方向、力度等方面都会较难控制，稳定性最差。
从笔画的审美特性上说，“顺锋起笔”总体上具有轻灵、飘逸、自然等审美特性，这些特征，随着入笔方向和行笔方向的夹角不断缩小而逐渐显著。“直入起笔”形态，作为“顺锋起笔”的一种极端情况，其入笔和行笔方向一致，融为一体，是最为轻灵、飘逸、自然的一种起笔方式。
从笔画的功能上讲，“顺锋起笔”的入笔方向和行笔方向大体一致（“侧切起笔”的入笔和行笔方向夹角也不超过90度），“顺锋”的“顺”字即为此意，具有快写、便捷的特性。这种快写、便捷特性，随着入笔方向和行笔方向的夹角不断缩小而变得逐渐显著，即入笔与行笔的夹角越小，书写的便捷程度越高。当夹角为0度时，入笔和行笔融为一个动作，即“直入起笔”，此时的快写、便捷特性最为突出。故说“直入起笔”是最为便捷，快写性质最为突出的起笔方式。
（二）“逆锋起笔”的形态分析
“逆锋起笔”是战国秦简文字的通用起笔方式，即下笔方向与行笔方向夹角大于90度而小于等于180度时，均可以看做是“逆锋起笔”，与“顺锋起笔”相反，“逆锋起笔”总体上说具有含蓄、庄重、浑厚的审美特性，由于入笔方向和行笔方向不一致，其便捷程度较楚简笔法明显劣势，但从书写的稳定性上讲却明显比楚简笔法具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