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尔伯特的记载中,有这种亲族组成的家族武装进行军事行动的典型范例:
法兰西王国的圣波尔伯爵雨果,对每日遭受屠杀的信者们怜悯不已……由此,他向他的儿子英格罗兰德——一个能够迅捷使用武器的年轻骑士——提出了作父亲的建议,同时他的其他家庭成员也被包括在内。于是,他们被动员了起来,达成了共识,愿意去将他们可怜的人民,上帝的兄弟们,从突厥人如此多的屠杀和袭击中解救出来,为他们报仇,并将如此频繁地追击他们的敌人吓跑。
最终,他们取得了胜利,杀死了两个突厥人,抓住了另外两个。这种以家族为单位的封建武装所进行的小规模的军事冲突,正是中世纪最为常见的战斗形式,“在这样的战争风格中,小规模的群体之间的对抗是常态,个人的勇敢素质和主动权是决定性的”。
从结构来看,十字军不能与现代意义上的军队相提并论。
修士罗伯特持着同样的态度,在谈到彼得的大众十字军时,他如是评价,“即使他们有了一个王公,他们仍旧继续进行劫掠:他们对沿路经过的房屋放火,抢夺教堂的财富和装饰品还有教堂用品”。
总之,缺乏基本的战斗素养,性情暴躁,纪律涣散是著者的共识。确实的是,平民大众在贵族率领的十字军中是很少走上战场的。多数情况下,唯有失败和屠杀,能将他们同战斗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各种溃败中的主角和最大的受害者。除非是形势极度严峻,平民大众一般是不会走上战场的。
在安条克破城时,他们终于确实地被记载为战斗的参与者。拉尔夫对他们的评价是,“数量庞大,但缺少军事能力”。
平民大众在这场漫长的征程中的职责和功能主要是非军事的。他们要去收集粮秣,在战场上运送伤员和食物,运载战争辎重和物资,照料马匹和牲畜,修建塔楼等攻城器械,有医药知识的人负责救治伤患。总之,他们要充当各种劳力。
修士罗伯特对多利拉埃姆之战的战斗场景做了全景式的描绘,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不同阶层所被赋予的不同功能:
我们的人没有一个是无所事事地闲着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任务。士兵和那些能够战斗的人在战斗;牧师和教士哭泣和祈祷着;那些妇女们,一边恸哭一边将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拖回到营帐里。
11世纪按照社会功能区分阶层的三元模式,显著呈现于十字军中。十字军是这个世纪西欧封建社会的缩影。贵族骑士在战场上拼杀,教士们不分昼夜地祈祷,平民大众默默辛劳。十字军的组织和结构中彰显的是封建的等级和秩序。
十字军既有庞大规模的武装力量,也包含着由非武装人员组成的更为庞大的群体。准确地讲,十字军是一支由武装、非武装的朝圣者组成的朝圣队伍。
其中,有为数众多的妇女、儿童、老人,手无寸铁的平民。其中,一些人是贵族的家眷和侍从,绝大多数是贫民大众,多为体力劳动者。此外,这支军队中还有大量的教士和修道士,多为教职低微的神职人员。
在德高望重的勒普伊主教在安条克死于瘟疫之后,军中再找不到一位能够接替他的适当人选。对这支队伍中的非武装者,阿尔伯特有一段代表性的概括:
毫无疑问的是,同如此众多的、首要的领导者在一起的,是为数众多的随从和下等人、仆人、女仆(结婚和未婚的)、各个阶层的男人和女人们。主教、修道院长、律修会修士、修士、以及教士掌控着一切,训导着他们,使他们变得坚强。
富尔彻则是如此描述:这些人中,有10万全副武装着盔甲和头盔的人,没有武装的人不计其数,即教士、修士、妇女、还有小孩。这些群体,分别有着各自的职能,以阶层被划分为三类:征战、祈祷、劳作。
11世纪的西欧社会,军事变得日趋专业化、职业化,贵族军事化并垄断了战争的资源和权力。在这个时期,平民大众已经不再被视为武装力量,至少是不再被视为适宜战斗的人群。
这种态度首先能从当世著者对先前全军覆没的大众十字军的态度中看出。阿尔伯特极度鄙视他们,称他们中的某些人“失去了理智,极其轻率、刚愎自用,难以驾驭,不守规矩”,“愚蠢、桀骜不驯、鲁莽而变化无常”;在他所杜撰的一段基利什阿尔斯兰的讲话中,更显示出了他对这些走上战场的贫民的蔑视:“事实上,我能确定,隐修士彼得的军队同样是支微不足道、贫困潦倒的队伍,是步兵和一大群无用的妇女,全部因为长途跋涉而疲倦不堪,只有500骑兵,对我们来说,以一次微小的攻击和屠杀来摧毁他们并不怎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