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褚遂良晚年书法的风格特点及艺术价值。从褚遂良晚年的作品中, 可体会到如下特点:
第一, 首先是将书简之作的作风融入于“铭石之书”中, 使楷书的笔法、笔势和结构等方面获得最大程度的解放, 开辟了行法楷书的新天地。这样, 就将楷书直接同行书构成了内在的联系。也就是说, 只需将其楷书点画写得更活泼一点, 并简化偏旁部首和某些笔画, 上下字带动一下, 便能直接写成行书。就这一点而言, 在所有的楷书中占有最大的优势, 为以后学习书法开辟了一个新的门径。这也对以后在艺术审美上对“逸品”的重视和提倡, 在创作上提供了成熟的艺术形式, 其影响是深远的。
第二, 正因为上述的特点, 在创作上褚遂良采取以势生势, 以势生法, 以势立形, 增强了点画之间的贯穿和联系的同时, 突出了点画之间的流动感和韵律, 强调笔笔能达其意而运之, 贵能其中有物, 其中有韵, 达意生变, 迹存其情。并且, 一笔数字, 一气呵成, 充分显现了书法中“无声之音”的艺术特征, 故写到劲疾处出现枯笔, 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所谓“带燥方润, 将浓遂枯” (《书谱》) 。正因如此, 其用笔是八面出锋, 八面生势, 左右映带, 上下飞动, 穷尽变化, 一气运化。这样, 既使骨法用笔的技巧予以明朗化, 又增强了点画用笔的生动性和丰富性, 使笔触更明显地蕴含着抒情的色彩, 故有唐代书法的集大成者之称。
第三, 疏瘦, 但疏得朗洁, 瘦而不薄。其原因有三: (1) 行笔时采用平面运动与深度 (提按) 相结合的方式, 即颜真卿所谓的“屋漏痕”, 在曲折波动之中, 获得一种古藤似的坚忍不拔的审美意象, 增强了笔触的深度意味; (2) 充分发挥长锋笔的优势, 用中锋即便入纸重按至八分, 笔画的粗细与笔的直径相对应。这样, 既能加强运笔时的力度, 又能使点画紧结厚实, 这既是褚字用笔极重要的特点, 也是学褚字的最基本的要点; (3) 在书势上, 采用隶法, 力取横势, 尤其是捺法, 与《礼器碑》相通。从而使整个字在书势上得到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达到了“俊拔一角”的艺术目的。当然, 这种隶法, 只是总体气格上的, 而不是技法的累加, 主要是为了表现书势上的宽博与横向飞动的艺术感染力。
上述, 既是褚遂良书风的特点, 也是对后人产生深远影响的地方。他以其辉煌的艺术成就, 向人们清晰地展示了楷书与行书间的内在的联系, 展示书道艺术语言的共通的规律——“印印泥”和“锥画沙”。从那以后, 历代书家均或多或少地受到过褚遂良的影响。就唐而言, 有敬客、薛稷、薛曜、钟绍京和魏栖梧等。在唐受其影响并获得最高成就的, 是草书第一大家张旭和唐代书法的象征颜真卿。从张旭的《郎官石记》上看, 与褚遂良早期的书风甚为接近。
在颜真卿的书法中, 我们虽然已很少能看到其影响的痕迹, 但他曾师从张旭, 潜心学过褚遂良的书法, 这在史料中是有据可查的, 他晚年所提出的“屋漏痕”其实滥觞于褚遂良, 这种笔法尤其在薛稷的书法中已表现得相当普遍和成熟。在宋, 最受褚遂良影响的莫如米芾了。米芾对古人书法多所讥贬, 却对褚遂良情有独钟, 在其《自叙帖》说:“余初学, 先写壁, 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 写简不成。见柳而慕紧结, 乃学柳《金刚经》。久之, 知出于欧, 乃学欧。久之, 如印板排算, 乃慕褚而学最久。”
对褚遂良的评价也甚高, 认为:“褚遂良如熟驭战马, 举动从人, 而别有一种骄色。” (《续书评》) 而他的小行书和小楷《向太后挽词》十有七八出于褚法。从那以后, 十有八九的书家都从褚遂良书法中汲取营养, 以求得书法三昧。近代, 学褚遂良一派而获得最高成就的, 当首推沈尹默了, 他的楷书基本上得力于褚遂良的《孟法师碑》, 只是少了些苍茫之感。从对“二王”书风的突破而言, 褚遂良是“初唐四家”中的第一人、也是最成功的一个。当然, 这种突破是建立在前两家的基础上的, 并提供了一个很清晰的继承与发展的线索, 这不仅对以往即便是今天, 更有着很重要研究和反省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