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赋“三种形态”的转变,来看两汉400年兴衰对汉代文学的影响

2020-09-17 15:26:27 作者: 从汉赋“三种

在阴山飞翔徘徊良久,大人(暗指迷信鬼神的汉武帝)终于见到了西王母。西王母一头白发,住在山洞中,显得垂垂老矣,万幸的是有三足金乌供其驱使。如果长生不死必要如此,那纵使活上万代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对于迷信鬼神的汉武帝,司马相如在《大人赋》中,虚构了“大人”乘龙遨游四海,会见诸多仙友的盛景。先是为汉武帝描绘了,“神仙中人”的种种不凡,然后画风一转,老迈孤苦的“西王母”出现了,最终将一切归为了“ 超脱有无独自长存”。以此劝谏汉武帝,不要再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了。

“汉大赋”:就是“骚体赋”的散体化,或者说是散文化,形式上减少“兮”等虚词,排比相当整齐。内容上多为,九成篇幅描写宏大的场景,使用大量生僻字“铺张”,最后用一成篇幅“讽谏”。因此,扬雄指出“汉大赋”弊端——“劝百讽一”。宏大的铺张场景,而忽略了“劝讽”等文思内涵,给人一种“大而空”的感觉。汉武帝读完《大人赋》,反而“飘飘有凌云之志”:好像真的和神仙们游玩过一样,而忽略了其中暗藏的一丝“讽刺”神鬼的文章主旨。

三、汉朝分崩离析,汉赋的“小唯情”

“汉大赋”的“大而空”,华而不实,无法真挚地表达个人感情。但在东汉末年,汉朝分崩离析,帝国兴盛不再,社会的动荡和黑暗,给文人带来的是忧愤与惊惧。“铺张而宏大”,却缺少人文感情的“汉大赋”,就被更利于表达,个人感情的“汉小赋”取代了。不可一世的大汉王朝,分崩离析了,取而代之的是动荡与战乱,受尽苦难的人们,迫切地需要一种更利于抒发情感的文体。因此,“汉小赋”又称“抒情小赋”,“汉大赋”是“骚体赋”的散体化,而“汉小赋”则是“汉大赋”的诗歌化。

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金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 。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 ——《鹦鹉赋》节选

那西域来的灵鸟啊,挺立着与众不同的姿态。它有着洁白的羽毛,正合大汉火德的红嘴。它天性聪慧能吐人语,善于观察事情的转机。这就是祢衡的《鹦鹉赋》中,对宴会上的奇鸟“鹦鹉”的一段描述。这篇经典的“汉小赋”和“汉大赋”,最直观的区别就是——没有通篇不认识的生僻字了。

痛母子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 。匪余年之足惜,愍众雏之无知。背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惧名实之不符,耻才能之无奇。羡西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 ——《鹦鹉赋》

祢衡在《鹦鹉赋》中:先是描写了鹦鹉的志趣高洁、卓然不群;然后描写了鹦鹉被权贵当作奇鸟,大量捕捉的故事,暗指群雄割据局面下,割据政权对文人名士的搜捕与管控;最后用“痛”、“哀”、“愍”、“背”、“侍”、“惧”、“耻”、“羡”、“识”、“怀”,一连10个动词,描绘“鹦鹉”流落他乡、思念亲人、困於鸟笼、不能展翅高飞,却终为宠物的忧愤、凄苦、感伤之情。

而与被捕捉的“鹦鹉”对应的,正是作者祢衡的经历写照:祢衡持才傲物、喜欢讥讽权贵,曹操征召而不去;孔融力保祢衡才气过人,出仕的祢衡多次侮辱曹操;曹操不愿背负杀贤之名,将祢衡送给刘表;刘表一段青睐之后,无法容忍祢衡的脾气,又将其送于江夏黄祖;《鹦鹉赋》正是此间所做,辗转不绝的祢衡自比“鹦鹉”。表现了乱世之中:名士于诸侯,亦如“鹦鹉”与权贵的现象,以及名士们苦闷、忧愤、惊惧的心理。

两汉400年间,“汉赋”经历了“骚体赋”——“汉大赋”——“汉小赋”的转变,其本质是:由诗歌的散文化,再到散文的诗歌化。“骚体赋”对应的是汉初的百业凋零,表达的多是作者的政治见解和身世感慨,但哀伤、抑郁中,有一种施展抱负的渴望;“汉大赋”对应的是汉朝的兴盛时期,没有太多个人压力的文人群体,将“汉赋”散文化,文以载道,以此劝谏帝王,表达的多是个人政治主张;“汉小赋”对应的是汉朝分崩离析,天下群雄割据、混战的局面,“汉赋”再次诗歌化,用于表达个人感情。但与汉初不同,“汉小赋”作者表达的是:一种对天下动荡的忧愤、惊惧,一种无法排解的忧愁,而少了汉初那丝抑郁中夹杂的逍遥与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