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灿: 不管是在她的小说里还是在她的演讲里,多次提到说我们当今的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她在演讲里也有具体的说,我们在一个信息繁杂互斥的世界里,每天接受大量的信息,人在变得越来越肤浅化和仪式化,人的灵性在消失。在这样一种状态里,在这样一种现实下,我们今天讲述我们生活中的故事,文学能起到一种什么样的作用?
李洱: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至少它是当代有责任感的作家都要面对的问题,这个问题当然不是现在才开始,我们知道很早以前就提到这个问题,在大众传媒时代被大众传媒控制的时代如何讲故事。托卡尔丘克用她的写作,我觉得她用她的方式回应了这个问题。在一个所有经验互相排斥,我们对所有的负面经验所包围,在一个人变得越来越没有教养的时代,如何写作?它的意义何在?小说叙事的意义何在?不同的作家会做出不同的应对。我们写作是因为我们相信还有意义存在,我们写作是因为我们把写作本身看成意义存在方式。
文学非大众化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
她将碎梦小心翼翼地缝纫起来
高兴:实际上托卡尔丘克有一个特点,她的很多长篇我觉得里面的碎片也都可以当作短篇来看,她的《云游》,她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她实际上教会我们用怎样的方式来看待这样一个世界,她特别强调视角的转化。因为视角变化可能看到的就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另外碎片的合成,所以她的很多长篇可以像一副牌一样不断地组合,然后在这种不断的组合下又可以获得新的意义。所以她那种开放性和丰富性是让人惊讶的。
李洱:她的很多篇章可以看作稍微比较完整的短篇,但是她在短篇连缀的时候,实际上起承转合是很讲究的。你能看出来她是一个女作家,像缝纫一样,男作家干净利落的,她是小心翼翼的在连缀,在缝补。她的两种文体可以不断地拆卸组合。
赵刚:《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最开始在台湾出版的时候,当时的题目就叫《收集梦的剪贴布》。我觉得那个题目是更贴切,把梦的一个一个的片段收集起来,然后像过去的集报,把它贴再一个本子里头的感觉。
李怡楠:托卡尔丘克她本身是一个非常推崇短篇小说的作家,她在波兰的时候还专门倡导搞短故事文学集,她自己接受采访也会说她觉得长篇是让人要进入到一种缥缈的状态中,融入到这个长篇中。但是她觉得短篇小说可能对作家要求更高,就是要这个作家要有这种能够创造所谓的这种妙语金句的能力,所以她还是很热衷于进行这种碎片化的短篇的创造的。她是在当今时代的文学中寻找一条新的道路。她不一定用这种方式迎合碎片化的时代和碎片化的阅读方式,但是可能这种方法在某种意义上是她的标签之一,她的短故事背后其实是蕴藏了很多很深刻的思考。
我相信,一个对于世界能够有这么深切的关怀的作家,她其实是很超前的。就是她提前替我们,或者引领我们、带我们去思考:我们到底怎么办?我们应该走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