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丨诗仙李白到底有多少钱

2020-07-23 09:58:59 作者: 趣读丨诗仙李

李白的诗文之名在盛唐时代四海皆知,他现存的诗文中,就有不少应邀撰写的碑铭、颂赞、壁记之文及应景奉和之诗。李白在世的时候,诗文便散佚甚多。李白的仰慕者、同代人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说:“经乱离,白章句荡尽。上元末,颢于绛偶然得之,沉吟累年,一字不下。”李白去世后,他的族叔李阳冰在《唐李翰林草堂集序》中说:“自中原有事,公避地八年,当时著述,十丧其九,今所存者,皆得之他人焉。”魏颢、李阳冰都曾受李白委托编辑诗文,与李白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们的判断是可信的。李白现存诗文总数不足一千首(篇),以此推测,他平生所做诗文不会少于一万首(篇)。即使只有五六十首(篇)属于润笔之作,以白居易、皇甫湜报酬的一半来算,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除了获取润笔之资,李白通过写作诗、文,还常常获得不少价值不菲的实物馈赠。比如良墨:“上党碧松烟,夷陵丹砂末。兰麝凝珍墨,精光乃堪掇。……今日赠予兰亭去,兴来洒笔会稽山。”(《酬张司马赠墨》)

[明]唐寅《训鹤图》

比如名贵的白鹇:“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辍赠,笼寄野人还。”(《赠黄山胡公求白鹇》)

比如裘皮大氅:“粉图珍裘五云色,晔如晴天散彩虹。文章彪炳光陆离,应是素娥玉女之所为。轻如松花落金粉,浓似苔锦含碧滋。……故人赠我我不违,著令山水含清晖。顿惊谢康乐,诗兴生我衣。”(《酬殷明佐见赠五云裘歌》)

比如桃竹书筒:“桃竹书筒绮绣文,良工巧妙称绝群。灵心圆映三江月,彩质叠成五色云。”(《酬宇文少府见赠桃竹书筒》

比如山水字画:“百丈素崖裂,四山丹壁开。龙潭中喷射,昼夜生风雷。……闻君写真图,岛屿备萦回。……幽缄倘相传,何必向天台。”(《求崔山人百丈崖瀑布图》)

还有《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复之美书怀示息秀才》《流夜郎至江夏,陪长史叔及薛明府宴兴德寺南阁》《张相公出镇荆州寻除太子詹事余时流夜郎……诗余答以此诗》《流夜郎永华寺,寄寻阳群官》《窜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等等等等。

这哪里像是在为一个流放的朝廷钦犯送别?简直就是朋友们的又一次盛大的聚会,正是李白傲岸自信、飘然不群的精神境界,惊天地、泣鬼神的艺术天才将大家聚拢在一起。流放期间的李白非但谈不上什么政治价值,更谈不上什么经济收入,他所拥有的也只有一个天才诗人的自信、痛苦、牢骚、艺术,在朋友们真挚友情的关怀与感染下,诗人凭借着天才的艺术表现力,将盛唐时代士人群体欢乐、悲伤、喜悦、绝望、自信、沉沦的情感世界表现得淋漓尽致、无与伦比。这不正是人们仰慕、热爱李白最主要的原因吗?他是盛唐时代最伟大的歌手,他的歌声唱出了这伟大时代光明的理想与暂时的黑暗,唱出了一代人的时代心声。

我们不妨稍显夸张地说,李白之所以能够在当时赤手空拳、漫游天下而无衣食花销之忧,虽然不排除他本人具有一定的政治价值,被赐金放还后甚至还笼罩着一层炫目的政治光环,关键还在于他耿介清高的人格力量,清雄奔放的诗歌艺术,洒脱飘逸的精神风采吸引着、牵引着不少读书人的目光、思想与境界,而伴随着所有这一切复杂过程的,就有必要的经济馈赠、酬劳以及补偿,这就构成李白经济收入的第三个来源。

正如前面所说的,在当时,李白的这些经济收入来源并不是特例,许多知名文人都有接受润笔、馈赠乃至漫游寄食的经历。杜甫就曾说:“惟臣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奔走不暇,只恐转死沟壑。”(《进雕赋表》)又说“倾者卖药都市,寄食友朋”(《进三大礼赋》)。当时有许多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也愿意资助文士,常常延请才名出众的文人到家中做客,而文人们也都喜欢出入贵戚、商贾之门,蔚为一时之风气。他们“投刺干谒,驰驱于要津,露才扬己,喧腾于当代”(《旧唐书·杨琯传》),他们“驱驰府市之门,出入王公之第,上启陈诗,惟希咳唾之泽;摩顶至足,冀荷提携之恩”(《旧唐书·薛登传》)。

还有一位姓郑的博平太守,居然放下太守的架子,远道寻访李白一直追到江夏,方才如愿:“多君重然诺,意气遥相托。五马入市门,金鞍照城郭。都忘虎竹贵,且与荷衣乐。”(李白《博平郑太守自庐山千里相寻入江夏北市门见访……立马赠别》)

更有趣的是,当时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都小官,因为听说李白路过当地,他特意拎着琥珀色的美酒、汶水的紫锦鳞鱼,专门前来拜访李白。李白被这小吏的一片诚心所打动,他饮尽美酒,饱餐汶鱼,作诗相谢:

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

山东豪吏有俊气,手携此物赠远人。

意气相倾两相顾,斗酒双鱼表情素。

双鳃呀呷鳍鬣张,跋剌银盘欲飞去。

呼儿拂几霜刃挥,红肌花落白雪霏。

为君下箸一餐饱,醉著金鞍上马归。

(《酬中都小吏携斗酒双鱼于逆旅见赠》)

显然,一介区区小吏寻访李白不会有什么巨大的功利目的,不过是想表达一种淳朴、简单、真实的仰慕之情。李白也正是被魏颢及小吏们的热情、真情所打动,才写下这些情真意切的诗篇。正如刚才所说,这些小人物不大可能像元丹丘等朋友那样给李白提供相当可观的经济支持,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李白漫游生活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但是他们对李白的这种仰慕、向往,却足够说明李白在当时的崇高声望与地位。

事实上,李白不仅仅在他荣极一时时受到人们的推崇敬仰,即便在他沉沦下僚的时候,也依然备受大家的关心与敬慕。从李白的诗篇甚至只是诗题中可知,在他流放夜郎的前后,有很多朋友、官员为他送行:

而我谢明主,衔哀投夜郎。(《赠刘都使》)

万里南迁夜郎国,三年归及长风沙。(《江上赠窦长史》)

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江夏赠韦南陵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