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出在大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海宁郡武林门外北新桥下有一机户(从事手工丝织业、棉织业的民户),姓沈名昱,字必显,家中颇有些资财。沈昱与妻子严氏生活和睦,生有一个儿子,取名沈秀,已是十八岁的年纪。
这沈秀虽说年纪不小,然而不仅没有婚娶,平日里更是不务正业,只顾游手好闲的闲耍,专门养了一只画眉鸟逗弄。这沈秀虽说不成器,奈何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因而在管教无果之后,便也就随他去了,倒是街坊邻居给了取了一个外号,唤作“沈鸟儿”。
沈秀做正事不行,养鸟倒是上心,不仅做了个极为漂亮的鸟笼养着,而且每日五更都会提着画眉,到城中柳林里逗弄。话说这年春夏交接之际,花红柳绿之时,沈秀这日起的有些迟了,洗漱完毕,匆匆吃了些点心,便又带着自己的画眉出门往城里疾行而去。不想沈秀这一去,竟然再也没能回来。
沈秀提着画眉紧赶慢赶到了柳林,却还是来的迟了,逗弄画眉的人群早已经散去,柳林里空荡荡、黑阴阴的,哪里还有一个人影。沈秀独自一人,将画眉挂在柳树上逗弄了一会,感觉没啥意思,便摘了鸟笼想要回去。却不想突然间小肚子就是一阵剧痛,疼得他蹲在地上直喘粗气。原来,这沈秀患有“小肠疝气”,每次发作便疼的死去活来,当日由于起的迟了,路上本就走的比较急,再加上此时人群已散,生了一肚子闷气,这次竟然发作的极为厉害,不一会便疼晕在了柳树边。
话说事情也巧,当日有个姓张的箍桶匠,本欲往褚家堂去干活,正好路过柳林看到了晕倒在地的沈秀。张老汉走到近前,发现沈秀脸色蜡黄、昏迷不醒,身边虽然没有财物,但身旁鸟笼中的画眉却叫的很是好听,心想怎么也能值个两三两银子,一时贪财,提起鸟笼便想离开。
然而,那边老张偷了画眉正想离开,这边沈秀却醒了过来,见老张提着自己的鸟笼要走,一时间虽然爬不起来,嘴里却骂道,“老王八,你想将我的画眉拿到哪里去?”
老张听见叫骂,心想,“这小子现在爬不起来,一旦恢复过来,我岂不是反要吃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去自己桶里拿了削木头的刀,一刀便将沈秀的头给砍了下来,老张见杀死了人,也是慌了神,一番东张西望,怕被人撞见。抬起头,见眼前有一株空心杨柳树,便连忙将人头提起,扔进了树中,尸首倒是顾不上了。老张将刀放回桶中,将鸟笼挂在了扁担上,也不去褚家堂了,一溜烟的穿街过巷,逃离了柳林。
走的远了,老张心想,“我见湖州墅里客店有个客人,经常要买些鸟兽,何不干脆将鸟卖给他,换些银钱也好。”想到这里,老张便径直向着武林门外行去。
结果,老张走到半途,正好有三个买卖人和两个仆人当面走来。这五人均是东京汴梁人,乃是做药材生意的,其中有一个姓李名吉,平日里也喜欢养画眉,见老张扁担上担了一只好画眉,便向其借来一看。
老张于是卸下担子,将鸟笼递给了李吉,李吉见笼中画眉生的极为好看,声音又叫的好听,便问老张是否肯出手,老张正巴不得销赃,自然应允。双方一阵商议,李吉最终以一两二钱银子从老张手中买下了画眉。
赃物脱了手,老张便也不做生意了,一路奔回了家。老张家在涌金门脚下,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人,老伴见老张出门不久便又返回,以为其生意没有做成,难免嘟囔了几句。老张心中慌张,却是不敢答话,连忙放下扁担,转身关上了大门,这才将今日之事说了。虽说杀人事大,但毕竟没有人看见,又凭白得了一两多银子,老两口心慌之中却又有些窃喜。
柳林因为太过阴森,平日里并无人来往,直到当天巳时,才有两个挑粪工从那里路过,见到林中的无头尸首,两人吃惊之下声张开来,左邻右舍这才得知此处发生了命案。于是乎,坊里上报县衙,县衙又上报府衙。
次日,府衙派遣仵作等人前来查验尸首,发现其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只是脑袋不知去处。如今既不知杀人者何人,又无苦主,官府只能派遣捕快城里城外没头没脑的查找。
由于沈秀到晚上仍未回家,沈父便托人四处寻找,由于城门已闭,无法入城的众人自然是遍寻不到。天明之后,沈家又托人入城寻找,这才得知柳树林里有个无头尸首。沈昱得知之后,慌忙跑到刘树林里查看,仔细看了下死者身上的衣服,这才认出是自己的儿子,顿时大哭起来。
沈昱随后来到临安府,告官说道,“我儿沈秀昨日五更入城逗弄画眉,不知怎地就被人杀了,还望老爷为我做主。”于是,临安府下令,要求各处捕快和巡捕官十日内抓住凶手。
沈昱随后买来棺木,将儿子的尸身收敛之后,就近停放于柳树林之中。沈昱失魂落魄的返回家中,将儿子被杀的消息说给了妻子,严氏一听,顿时就哭昏了过去,众人一番救助才醒过来。
临安府虽然派人四处查访,奈何没有任何头绪,一连半个月也没能找到元凶。沈昱夫妇商量之后,便贴出告示,上书“告知四方君子,如有寻获得沈秀头者,情愿赏钱一千贯;捉得凶身者,愿赏钱二千贯。”
临安府得知消息之后,也贴出告示,“如有人寻得沈秀头者,官给赏钱五百贯;如捉获凶身者,赏钱一千贯。”告示一出,顿时轰动了整个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