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贾府,有四位姑娘——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谁是其中最优秀的姑娘?贾元春才德兼备,但因一直身处深宫,作者对她的正面描写不多,我们对她的了解,也不多;迎春很恬静,但也很懦弱;惜春很倔强,但也有些无情。
贾府四春,被作者描写次数最多,也最出色的姑娘,就是贾探春。探春有一手好书法,元春省亲的时候,命家中的姐妹们都做了诗,“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们传与外厢”。可见探春的书法,是众姐妹中最出色的,所以元春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探春很精明,王熙凤生病的时候,王夫人命李纨代为管理家事,因为李纨“尚德不尚才”,逞纵了下人,王夫人便又命探春和薛宝钗帮着李纨料理家事。虽说名义上是三个人在管家,但事实上起到大作用的,正是探春。她大刀阔斧地在贾府实行改革,去除了贾府中的一些不合理开支,又在大观园实行了“责任承包制”。
探春有远见,敢说敢做。因为一个绣春囊,王夫人在大观园开始大查抄,众人都只能默默地配合。只有探春站出来公然反抗:“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都歹毒,凡丫头们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得收藏,要搜,你们只管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回太太去,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置,我自领……”
为什么探春要违抗王夫人的命令?因为探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记昏招:“……你们别忙,往后自然连你们一起抄的日子还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家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的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探春勇于担当。当贾母因为大观园中出了岔子,贾宝玉被吓而动怒的时候。探春赶忙站了起来,赔笑道:“近因凤姐姐的甚至不好了几日,园内的人竟放肆了许多……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的心不净,所以没回。只告诉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申斥过几次,近日好些。”因为探春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贾母也有些对她不满:“你们姑娘家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厉害……”探春被祖母说了几句,也只能默然归坐。相比较之下,王熙凤只是忙不迭地把自己往外摘:“偏偏的我又病了。”
探春是贾府中最出色的姑娘,可是也曾经因为说过一句话,而被读者们骂了二百多年。究竟是什么话呢?
第五十五回,探春管家期间,偏偏赵姨娘的兄弟死了。管事儿的媳妇来回探春,探春按照贾府的规矩,给了二十两银子的丧葬费。过了不一会儿,赵姨娘就找了过来,诉委屈道:“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去?……我在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兄弟和你,这会子连袭人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
探春忙拿了账本给赵姨娘看,并且解释给她听。赵姨娘没了话,只得又道:“太太疼你,你越发拉车拉车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姑娘放心,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明儿等你出了阁,我还想着你额外照看赵家呢,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捡高枝儿飞去了!”
赵姨娘是探春的亲生母亲,但是,偏偏那是个嫡庶分明的年代。即便是亲生母亲,因为侍妾的身份,探春也只能管赵姨娘叫“姨娘”,贾政的嫡妻王夫人,才是探春的嫡母。赵姨娘都不能算探春的母亲,赵姨娘的兄弟,就更不能算是探春的舅舅。
探春在赵姨娘的逼迫之下,无奈说了一句话:“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哪里又跑出来一个舅舅?我素习按理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要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儿来?……”
正是探春的这一句“谁是我舅舅”,而使得很多读者对这个姑娘有了偏见。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赵国基确实是探春不折不扣的舅舅。但是,那是个等级分明的时代,庶出的子女,也是主子;而身为侍妾的母亲,依然是半仆半主的身份,而赵姨娘那个身为贾府奴才的兄弟赵国基,在探春和贾环面前,确确实实是奴仆。
探春有错吗?站在今天的角度,她是错的,但是在当时的背景下,她是没错的。但也正因为这句话,她被一些读者们嫌弃了两百多年。